悠悠晃晃的老式吊扇在头顶颤颤地旋转，不时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腿脚”有些走形的太师椅早已掉光了漆色，就连靠背都是用绳子连接到扶手上的。墙上悬挂的镜子早已被岁月磨灭了镜框，好在镜面仍旧光滑明亮，能够倒映出朱玉玲花白的头发和他那为客人理发时认真的表情。

位于寿县张李乡东大街中段的一处沿街门面，朱玉玲在这里经营着一家理发店。屋里的所有物件，包括台面上理发用的剪刀、修面用的刮胡刀以及座椅旁的荡刀皮，这些“上了年纪”的老物件无声却忠诚地陪伴了他43年之久。

“3块钱剪一次头，加上修面的话就是5块，男女都一样。”这是朱玉玲近五年来收费的标准，而在五年之前，价格还要更低。

3元乡村剃头匠，口口相传的老好人

剪发、洗头、磨刀、修面……一套流程下来，朱玉玲用了不过20分钟，利索的动作很难让人相信他已是70岁的古稀老人。“没有老师教，就自己琢磨，拿过来就干！”回忆起自己当年在生产队时帮人理发时的场景，朱玉玲拿着剪刀边说边比划。或许那时候的自己都没有想到，当初随手拿起的剪刀，竟成了他离不开的“家伙事儿”。

“我记得是从上个世纪80年代初，他就在这里开始给人理发，那时候剪头是1毛5，后来涨到2毛，然后是2毛5，每次只涨5毛，到现在也才不过3块钱，你看看现在到哪去找3块钱剪一次头的地方？”余承绪是朱玉玲的“老主顾”，在他看来，自己算是朱玉玲“1毛5理发”的见证者。

谈及为何这些年坚持只收3块钱，朱玉玲这样说：“都是门跟前的，大家挣钱都不容易，剪个头发也用不了多长时间，我自己有件事做就行了，何必在意那三块两块的？”

而在朱玉玲手上，他记不清给多少人理过发，很多顾客从小就在他这里剪头，几乎是看着他们长大的。“长大后他们就不来我这里了，可能是我老了，跟不上潮流。”朱玉玲笑道，可他话锋一转，紧接着说，“其实我没有过时，他们来我这里，想剪什么样的发型，我用梳子捋一捋就知道该怎么剪。”

他还举了一个例子。“有个客人挑头型，进来之后就问我会不会剪头，我拿着梳子在他头上捋了捋，然后就开始剪，剪完之后他说‘你剪的是我这么多年剪的最好的一次’。”说到这，朱玉玲脸上不由得流露出一丝得意。

“手艺好，价格便宜，人也好”，这是不少老顾客对朱玉玲的评价。或许正是基于这样的原因，朱玉玲的生意一直很好。“早上6点钟开门，因为很多人赶集，我要忙到9点钟才能吃口饭。”他说，忙的时候一天能剪二三十个人。

张李乡有不少高龄老人，想要剪一次头发路程远不说，腿脚也不方便，朱玉玲见状，便主动为这些老人免费上门理发，为高龄老人和残疾人等提供便利。

“好人”的称号不胫而走，但在朱玉玲看来，这不过是因为自己亲眼见到了身边人的难处，也想为他人撑一把伞。

相濡以沫四十年，伉俪情深成佳话

朱玉玲的妻子刘正荣1956年出生，是那个年代为数不多的高中生，然而在她21岁那年，一场高烧让她瘫痪在床，生活几乎不能自理。

1981年，经人介绍，刘正荣和当时一穷二白的下放知青朱玉玲结为了夫妻。为了照顾瘫痪在床的妻子，本就在生产队有过理发经验的朱玉玲开始摆摊理发，而随着婚后两个儿子的出生，为了方便照顾妻儿，朱玉玲便在张李乡街道上开了一间理发店。

“她下半身没有知觉，上床、下床我都得给她背上来、背下去。”除此之外，妻子如厕、洗澡擦身等生活起居都要他一个人完成。早上4点，朱玉玲起床做好饭把妻子背下床，理发时把妻子放在视线内方便随时照顾，夜间给妻子翻几次身……40多年来，不论寒暑，青丝熬成白发。

那几年，为了给妻子治病，朱玉玲将她放在自行车后座，本就个头不高的他硬生生骑行一百一十多公里从乡里到市里，基本上是天不亮就走，天黑了才回。路程颠簸，寒来暑往，他一直坚持着。

“苦是苦了点，不过都过来了，孩子也都长大了。”在朱玉玲的脸上，好像永远都带着笑容，生活的磨难并未将其压垮，二人的相互扶持，成为了远乡近邻口口相传的佳话。

一辈子做一件事，一辈子爱一个人

张李乡乡长陈多田的个人微信视频号这几天颇为热闹，“张李乡口口相传的好人朱玉玲”标题显眼，视频记录了朱玉玲理发的瞬间、刘正荣欢笑的瞬间、与街坊邻居谈笑风生的瞬间，岁月风干了斑驳的墙面，也给这条街上的人们脸上留下了时间的痕迹。

一切恍如隔日，屋里的老物件沉淀着四十余年的记忆，来来往往的顾客也还是那些熟悉的面孔，时间推着人向前走，但身边的温暖一直都在。

“小时候俺家邻居，朱玉玲！”

“我们双门这边也有好多顾客去他那里理发修面，手艺超级好！”

“我在家一直是找他理发，用的工具都是老工具。”

“小时候就是经常找他理发，老手艺人，家乡的守乡人。”

……

评论里，不少人直言小时候在朱玉玲这里理发。

所以，时间给朱玉玲带来了什么？是那些年来来往往的人们心中潜藏已久的身影，是四十年前的一次相遇在四十年后忽然被岁月击中的感慨，是时过境迁蓦然回首却发现那年的“剃头匠”已不觉成为一代人成长的记忆……

打开吱吱作响的吊扇，时间晃晃悠悠，蘸上一滴煤油，落在荡刀皮上，刮胡刀磨的锃亮，朱玉玲持刀的手依旧稳健，“三元剃头匠”的故事也还在继续……

(记者 尚家起 苏国义 摄影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