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 樵
李兆洛,字申耆,江苏武进人。生于清代中前期,儒雅博学之士也,研究地理,兼通历算、音律、亦好文慕古。于嘉庆十年(1805年)参加科考,以二甲中举,赐进士出身,于嘉庆十三年以武英殿协修官外放到安徽凤台县任知县。
是时,凤台县地旷人稀,灾害频发,人民日不聊生,故而民风顽劣,“犷悍多盗”,甚难整治,前任官吏往往一任不尽即遭撤免或逃职。李兆洛到任后,兴修水利,开办教育,抓捕盗魁,改善人民的生计,一时政绩显著,官声颇佳。与此之间,李兆洛还在进行另一项意义深远的工作,就是修撰《凤台县志》。
修志是太平盛世的表证,是一个地区的历史、文化精魂。任何一个人类生活的地方没有文字载证,人类历史文明就无法显现,曾经拥有的事业成就就很难让后人知晓。李兆洛的《凤台县志》成书于嘉庆十九年即1814年,是一部极其优秀的地方志。全书共计一部四本,内含舆地、食货、营建、沟洫、官师、选举、艺文、人物、列女、古迹共十卷,二十余万言,将一隅之地的风土人情、地理名胜、人物故事、行政建设以及数千年的历史沿革、风云变幻等等全部囊括。这一隅之地实际上并非单一局限于今天的凤台县境内,而是当时寿州州境的整个北部,即今之淮南市舜耕山以西、凤台县全境、寿县北部地区。
由于作者儒流出身,本是行文高手,故文章言辞华丽、叙述精练,犹如行云流水。虽为方志,使人读之,却朗朗上口,有酣畅淋漓之感。如 “左绾颍口,右睨荆涂;控长淮之上游,扼南北之津渡;阅以硖石,带以夏淝;平畴足于耕垦,陂泽饶于畜牧;郊原四通,方轨并鹜;指顾徐宿,飙驰陈宋。”等句,可谓无一繁赘,增一字不易删一字亦难。
作者是一个爱民如子的好官。如第二卷《食货志》中有如是之言:“下蔡,故沛也,俗俭啬,饮食衣服之靡少千金之子,比屋可数,皆鹑衣蔬食。惟博及讼,往往倾产不顾,能讦控于大府者,里中人指引以为雄。讼必敛钱于亲族戚党,人亦不以为怪,黠者因缘利而弄之矣。其无赖子弟相聚饮博,行则带刀剑,结死党;为侠游轻死而易斗,无徒手捋者。农耕之家亦必畜刀畜鎗,甚者畜火器,故杀伤人之狱岁以百数,虽设厉禁不能止。”面对这样的民风,李兆洛却充满信心,他说:“呜呼!圣贤商治必藉手于庶夫。民土著则生齿繁矣,安乐其处则民土著矣。田畴辟、室屋完,则民安乐其处矣。勤治生则田畴辟、室屋完矣,知向善则勤治生矣,明是非之路则知向善矣。除其害,布其利,以遂其生聚之乐,治本之道意者无以易此欤!”
作者又是一个热爱自然、热爱人文环境的高度觉悟者。他说:“古者百里之地必有囿游,居高明,远眺望,顺时令,同民乐也。淝水之阳,八公之阴,其林麓奥美,登临览观之胜,郦氏《水经注》言之颇详。”俗言“官不修衙,客不恋栈”可是李兆洛却对所司之土投入了深厚的情义,他又说:“私幸山水之美,游览之胜,足以发思古之壮意。”在文尾又言:“往事留遗,即一树一石,皆当贵重,保护如子孙之宝。” 其拳拳爱土之心至今可昭日月!这对我们今天的淮南人来说,真是振聋发聩之呼。
可以说,这部书又是整个淮南地区极其珍贵、价值极高的地情资料,是今人研究淮南历史不可多得、不可不用的经典范本。此书几乎是抢救性地保存了许多当地古代的东西,清晰载录了山川河流旧时的神韵、街坊村镇往日的盛况,也为这里历代的士子列女、社会贤达彰显其名,让今天的世人依然知道他们的事迹。细细地研读此书,便可得知当时淮南地区存在过什么样的政治条件和什么样的生存环境,以及什么样的时代文明,两岸人民在什么样的境况下展开生活。
李兆洛初来时,极度贫困的凤台县连县城都没有,县治是寄设在寿州城里的。据光绪《寿州志》记载,李兆洛到任不久就得到升迁,即既为凤台知县,同时又兼理寿州知事。看来李兆洛的前程并无问题,可是他却于在任七年之后遇父丧而去,而后就不再出山了。李兆洛本是桐城派学子,师从姚鼐。桐城学派推崇历史唯物主义,反对刻板的经学,对《左传》、《国语》、《庄子》和司马迁的《史记》、刘安的《淮南子》等史学、实学颇感兴趣,在学术上主张“无古今,无中外,唯是求之。” 自明代兴起,至清代中后期发展鼎盛。早期著名学者历代有方以智、钱澄、戴名世、方苞等人。
姚鼐字梦谷,出身官宦世家,学于方苞,曾举进士,官至刑部郎中,参加过《四库全书》的纂修,四十四岁即坚决辞官,而后专门从事讲学。李兆洛对官场的态度显然是受到了恩师的影响,归隐后他也开始专事讲学,此后主讲江阴书院凡二十年,以实学授课于士子,主治经学、音韵。著作有《养一斋集》、《皇朝文典》、《大清一统舆地全图》、《地理韵编》等书。
李兆洛的重要著作,包括这部《凤台县志》,在《清史稿》中都有记载,《清史稿》还为他立了传,近代辞书《辞海》也纳入了与之相同的资料。由于桐城是其求学之地,江阴是其讲学之地,《凤台县志》在这两个地方都存下了版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