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有副“大嗓门”,自带扩音效果,几米开外,她的声音仍如雷贯耳。“二孩,天冷了别忘加件衣。”、“二孩,这道‘红烧排骨’不错,快来尝尝。”、“二孩,到了目的地给妈来个电话。”、“二孩,你能不能听妈妈的话。”无论身处何地,我都能清楚地听到母亲大咧咧地呼唤,亲朋好友面前,颇有些汗颜。家里家外,我劝母亲声音小些再小些,有些“端庄”的范儿。母亲白了我一眼,硬邦邦地说:“天生如此,实难更改!”
母亲有副急脾气,做事火急火燎,“今日事今日毕”在她身上得以展现。家里的米面快吃完了,她会提前备好;工作上的事儿没做完,她会加班加点干;单位安排体检,她会在第一天查完;早上说想吃饺子,晚上饺子就上了桌;接外孙女放学,她会提前一个小时出门;就连织毛衣也比别人快个十天半个月织完。母亲看我做事特不顺眼,经常催促道:“快点把事做喽,别磨磨蹭蹭的。”我反驳她:“饭要一口一口吃,事要一件一件做。”母亲不以为然:“我的事倒是做完了,你的事还在那一件一件压着吧!”我被呛得哑口无言。
母亲有副热心肠,看似不相关的事,她总喜欢往自个身上揽。生活区停水,她楼上楼下的通知;每到年关,手把手教别人腌制咸菜、灌香肠;小两口吵架,她主动去劝和。一次,某位熟人生病了,母亲四处打探寻得“秘方”,凌晨五点,她从洛河徒步走到上窑,去老中医家讨药。我问她去那么早干嘛,等到七点多坐公交去多好。母亲说:“那位老中医很早就上山采药了,去迟了怕遇不上。”取完药,母亲又马不停蹄地赶往熟人家送药。先不说这药有啥奇效,单这份热情足让我佩服,让那位熟人感激不尽了。
和母亲朝夕相伴了几十年,习惯了长得不像她,习惯了性格不像她。直到某一天遇到一位老友,他仔细瞅了瞅我说;“哎,你长得越来越像你妈了。”我嗤之以鼻:“开什么玩笑呢!”那晚,我和女儿坐在沙发上聊天,女儿突然不高兴地说:“妈妈,你说话的声音能不能小点,咱俩像是吵架似的。”这话,若干年前我好像也对母亲说过。
周日,我和母亲站在镜子前,我仔细端详着母亲的丝丝白发和眼角的皱纹。“妈,我像您吗?”母亲笑笑说;“你是俺生的,咋不像!”
想来,母亲身上许多我看不惯的地方,正慢慢转变成我的特质。说话声音响亮,做事节奏越来越快,愿意为别人操些心,喜怒于形从不加掩饰,就连吃饭时盘腿坐也像极了母亲。这是基因使然,还是后天的耳濡目染。都说夫妻久了会生成“夫妻相”,看来母女也可以修成“母女相”。
母亲,岁月老去了您的容颜,您的血液却在我生命中流淌。曾经那个一直埋怨您、想逃离您、永远只想做自己的孩子,已经长大成人。我已经越来越像您,我就是另外一个您。母亲,我爱您! (石永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