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不抽烟,亦不嗜酒——仅在亲朋好友相聚时小饮几杯,在家从不独自饮酒,哪怕是红酒、啤酒。这是我多年来养成的生活习惯。可靠粗茶淡饭长大的我,却至今仍对故乡茶情有独钟。
我自幼丧父,母亲也已仙逝廿载有余,但我仍坚持每两年回老家一次,为的是陪曾勒紧裤腰带供我上学的哥哥嫂嫂过个年,并看望一下早已年过花甲的姐姐姐夫。那种手捧一杯故乡茶,尽情沐浴手足之情的日子似乎总是显得很短暂。每次告别老家时,亲人们总想送我自家养的黑猪肉、土老母鸡、土鸡蛋、自家腌制的各种腊味等,我一般都以携带不方便为由推脱掉。唯有大嫂与堂嫂要送点自家产的茶叶给我时,我却从不推辞。
在尝遍了各种名茶后,我还是对我二位大嫂亲手从“散养”、“靠天收”的茶树上采摘下来,然后手工制作的极其少量的、产自生我养我的那片名叫黄泥巴塘的故土(实为丘陵地区)的“土茶”一往情深。
这种故乡茶,也许没有西湖龙井那样“色绿、香郁、味甘、形美”;也没有安溪铁观音那样“色泽绿润、香气幽雅、滋味醇厚”;更没有普洱茶那样“橙黄浓厚、香气高锐、经久耐泡”;也无法与早已跻身中国十大名茶的我省黄山毛峰、六安瓜片、祁门红茶、太平猴魁(原产太平县,现更名为黄山市黄山区)等相提并论;就连产自本县的天柱毛峰、天柱剑豪、天柱银曲等也不会把她放在眼里。这种故乡茶,既没有贵妇人的雍容华贵,也没有大家闺秀的风姿绰约,甚至也没有小家碧玉的玲珑秀美,她就是乡土味十足的村姑,犹如沈从文笔下的“翠翠”那样温柔善良、自然纯朴。在我看来,唯有这土得掉渣的故乡茶才饱含着我熟悉的那片青山绿水的气息和身影,才能在异乡沸水的浸泡中绽放出一种淡淡的乡愁,甚至能让我于细品中体味到“世隶耕”的亲人们的忙碌与辛苦。
偶遇闲暇,我便将二位大嫂所送茶叶各泡一杯,然后交替品味。尽管两家茶地毗邻,甚至相互交错,携手同占有欲极强的丛生杂草争夺着赖以生存的土地、雨露与阳光,但由于出自不同人之手,加之制作方法同中有异,两杯茶仍有甘苦程度、色香叶态方面的细微差异,但二者无疑仍似亲人之间具有血缘关系一样存在着诸多的相同点。这种从不施化肥、农药的纯天然无污染绿色食品,每每饮来,总让我心旷神怡,也常常感慨万千:那远逝的父母、大哥大姐等亲人,那越来越被年轻人漠视的故土,那污染日甚的塘、河之水,那大多已隐没于草丛中的储存着我童年的足迹的小路,那曾磁带般录下我年幼时时不时爆发出的爽朗笑声的缕缕炊烟……总让我魂牵梦绕。而手捧两杯茶,就仿佛手划两只桨,在故乡的小河或池塘里徜徉;抑或顿觉长出一对翅膀,在呵护着故乡的青山绿水的蓝天白云上翱翔。
我甚至想将来退休后能归隐田园,种一片茶园,过着陶渊明“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式的田园生活。果真如此,我郁积多年的心结,就会像被沸水泡开的故乡茶那样打开,并将多年来收藏的风霜雨雪与阳光一吐为快。那便如海子诗中所言:“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
都说“美不美,家乡水;亲不亲,故乡人。”我说:这茶口感好,那茶名气大,最美还是故乡茶!
作者简介
系中国散文家协会会员、安徽省作家协会会员、淮南市作家协会理事、淮南市文艺评论家协会理事、淮南市民间文艺家协会理事、淮南市田家庵区作协副主席。
1990年毕业于苏州铁道师范学院历史系,获文学学士学位。自1987年开始文学创作至今,已刊发诗文2000余首(篇)。
出版个人诗集《众星望月》、《心灵的花园》和散文集《忆溪微澜》。
(田家庵·徐满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