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看《陶庵梦忆》,发现张岱在天启壬戌年(1622)迷上了斗鸡,还在龙山下成立斗鸡社,发布斗鸡檄文,号召大家一起玩,和亲朋们斗鸡俨然成为生活中的大事。而同在这一年,我们寿县诞生了一个闻名江淮的书院,它就是黄奇士创办的循理书院。
张岱在文中写到自己和二叔张联芳、好友秦一生等人斗鸡屡屡获胜的事,作为赌注的“古董、文锦、川扇”等好东西自然没少得,洋洋自得之情溢于字里行间。接着他写二叔不服气,又是“金其距”,又是“介其羽”,凡是可以帮助鸡搏斗的方法他都用上了,可这只精心改造的“战斗鸡”还是没有取胜。他二叔竟又不惜千里去寻访樊哙后人的斗鸡,但“又不得”,只好悻悻而归。看到这里,想着这位二叔真可谓沉迷其中,大概茶饭也无味了。
而就在此等富贵人闲得不得了的时候,湖北黄陂人黄奇士来到寿州出任学正。与张岱一样,黄奇士也是家学渊源深厚,家乡的问津书院、二程书院、甘露书院都是黄氏父子读书、讲学的场所。黄奇士自幼聪颖好学,师从“天台学派”创始人耿定向。耿氏系阳明心学的传人,黄奇士自然就是王阳明的再传弟子,他的治学之术在当时颇有影响。在向寿州城内的诸位生员了解当地教育情况后,他得知此地并无书院供为学之人辩难切磋,就说道:“圣人之学,则在以今日学问为异日经济,非特建书屋,以朝夕辨难于其间,虽欲进修德业,厥道无由。”黄夫子振臂一呼,应者云集。寿颍兵备道佥事魏士前捐出俸禄,寿州城内的名门望族如方震孺家族、刘继吴家族皆出巨资,天启二年(1622)书院顺利创建。黄奇士给书院取名循理,“盖欲使游其中者,日持循于天理之内,而渐臻于自然也”。书院建成后,黄奇士在寿州推行教育改革,督设课四科,首德行,次经济,三制义,四骑射,一时间士风为之大变。
由此,我想:张岱二叔等人如果能把他们用于玩乐的钱也用在办学上会怎样?代价无非是不去斗鸡,但却可为民众的教育事业作贡献。一个人斥巨资只为玩乐,真是荒唐。好在张岱倒是及时清醒,这得益于他的爱读书。正当张岱和友人斗鸡斗得忘形之时,他读到了一本稗史,看到唐玄宗好斗鸡而误国之事,于是幡然醒悟,停止了斗鸡。张岱不斗鸡了,不等于其他人也不斗了,更不等于其他人不耽溺于其他的玩乐。天启皇帝朱由校就是个时常忙于玩乐而疏于朝政的主,此君号称“木匠皇帝”,特喜欢自己动手做些木工,终年不倦。魏忠贤就趁朱由校在专心制作木器时启奏,这时朱由校总是厌烦地说:“朕已悉矣!汝辈好为之。”魏忠贤于是据此滥行赐赏,大施刑罚,造成空前的宦官专政。天启年间,明朝内忧外患,天启帝却不务正业,不去“祖述尧舜,宪章文武”,而是整天与斧子、锯子、刨子打交道,将国家大事完全抛在脑后不顾,如此玩物,失了心魂,家国大业的衰亡自然是无法扭转了。一两位黄奇士这样的有家国理想的人所建立的功业,哪里抵得住上有朱由校下有张岱二叔这些沉溺玩乐的人来败坏?
“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当循理书院走过四百年,其文脉依旧在今天的寿县一中绵延之时,谁还去关注张岱二叔等人沉迷于斗鸡的事呢?此等荒唐事,只不过是增加笑料罢了。(李春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