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一开春,女儿就嚷着嗓子疼,领她到医院检查,又没有啥毛病,吃了些消炎药,仍然没有缓解的迹象,我和老公一筹莫展,不知如何是好。
母亲把女儿抱过去,让她张嘴吐出舌头,仔细看过后,安慰我和老公说:“没事,春天孩子容易上火,过段时间就好了。”说完,便去仓房心急火燎地翻找着什么,老公说:“咱妈可真是的,平时把女儿看得都眼珠子似的,今天咋漠不关心了呢?”我瞪了他一眼:“咱妈又不是华佗转世,你想让她做点啥?”
过了一会儿,我看见母亲胳膊肘挎着个多年不用的柳条筐,手里拎着挖菜刀向远方的田野走去。心里很纳闷,母亲今天这是怎么了呢?
袅袅炊烟在村庄上空摇曳萦绕的时候,母亲兴奋得像个孩子,披着满身夕阳回来了。胳膊肘挎着满满一筐的婆婆丁(蒲公英)。我问母亲这是干嘛,她顾不得休息,把一筐的菜放在地上,又从橱柜上拿过一个饭盆,把它放在水龙头底下边接水边向我炫耀她的成绩:“看看我一下午挖了这么多婆婆丁!这就把叶子摘下来,洗干净了,熬水喝,用不上一周,孙女的嗓子准好!”我埋怨她:“现在药店里什么药没有,哪种药不比这婆婆丁管用?”母亲涨红了脸,争辩道:“你不懂,小孩儿闹嗓子是有火,喝点婆婆丁水就好了,你小时候嗓子疼哪次不是喝婆婆丁水治好的?”我怕伤了她的好意,不再争辩。
儿时的记忆里,当野菜开始疯狂生长时,母亲就带着我,挎着柳条筐,拿着挖菜刀走向山坡,走向田野,去挖嫩嫩的婆婆丁和曲麻菜,还有一种被民谚戏称为“大脑瓜,小细脖,人家吃饭它干活”的“小根蒜”。这些绿色的食材佐以浓香四溢的大酱,着实给当年苍白的饭桌增添了味道,可我似乎忘却了婆婆丁还能祛火治病。
淡黄的婆婆丁水熬好时,母亲在里面放了冰糖,给每个人都盛了一碗说:“婆婆丁是个好东西,它有清热解毒的作用,还能消痈散结,哪块伤着了,一敷就好。回头我多挖点,把叶子晒干,留着用,把根埋在园子的墙角下,让它慢慢长,等到结籽了,就经管好,留着来年种。”母亲的婆婆丁汤果真发挥了大作用,女儿的嗓子竟然慢慢好了!
此后的每年春天,我家菜园的东北角总会先绿起来。我知道,那是母亲种下的婆婆丁开始伸芽展叶了,我更知道,它朴素中不乏生机的姿态,像极了母亲对我们的爱,它是春天最美的消息。(史春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