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场秋雨过后,气温骤然下降,风中裹挟着阵阵寒意。夏天的花朵次第凋零,而傲霜的菊花却竞相盛开,漫山遍野,幽香袭人。
深秋的凌晨四时,嘹亮的鸡鸣声划破大山深处的夜空,把我从睡梦中惊醒。醒来之后,梦中的场景依然历历在目,如同电影在脑海中回放:寒风中,我一个人来到村庄正北边的五道沟——一条枝杈纵横、弯弯曲曲的小溪,沟沟坎坎里开满了一丛丛一簇簇的野菊花……
五道沟——沙颍河的一条支流。春风夏雨中,沟岸上便长出郁葱葱、绿油油的野菊苗。到了风凉露白的仲秋,微微寒意抚过,野菊苗便咯咯地笑开了朵朵小花。
五道沟畔的野菊花即使盛开时,每朵也只有“铜钱”般大小,蕊黄瓣白,几枝簇拥在一起,有的朴素简单,宛若乡野深山里的山妹子;也有几支俏皮的,袖珍玲珑,似深居闺房的小家碧玉。野菊是寂寞的,风里来雨里去,悄悄地生、默默地长,无人照顾,还常常遭到牛蹄、羊蹄的践踏,或者顽童的戕害,茎折杆断,零落于泥水中,而葬花的“林妹妹”却迟迟不露芳容。
至于忙着春播秋种的农民叔伯弟兄,当然没有“扶犁赏菊”的悠闲,更没有“篱下采菊”的诗意。但在农闲的时候,偶尔也有村妇或孩童挎着竹篮,哼着小调,一边嬉闹一边采摘野菊花。采回的花瓣置于阳光下晒干,便是一道纯天然的清凉野菊茶。一只大粗瓷碗,几朵野菊花,开水微微一冲,浅黄淡绿的茶水中便清香暗涌,娉娉袅袅地向四周扩散。因饱含了秋水的色泽和品质,汲满了秋风的气息和芬芳,野菊花茶格外清新、恬淡。只需轻轻啜饮一小口,就会觉得一股舒爽之气在全身弥漫,如同涤荡春雨、沐浴春风,身心积淀的尘俗和疲惫也就慢慢地随茶香消散。
到了雪满沟畔、冰冻数尺的季节,我总在担心野菊的命运。可是等到第二年春风一吹、春雨滋润,这些可爱的野菊依然在原处蓬蓬勃勃地发芽、生长起来。不管风急雨骤,野菊还是那么静悄悄的,这里一枝,那里一丛,周边相伴的只是些杂乱的野草,裸露的土壤,甚至是丑陋的碎砖瓦砾,颇为寂寞、孤独与冷清,但也正是这种凄清落寞的境况成就了其隐逸的风骨。
周敦颐说:“予谓菊,花之隐逸者也”。我认为,周老先生所指的“菊”,一定是开在乡间田园的野菊吧!(翟乐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