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假期,我在大扫除整理房间时,看到“蹲守”在墙角的取暖器,像一个备受冷落的小媳妇,包装取暖器的塑料袋上,已经落满了灰尘,自从卧室和客厅都装上了空调,取暖器便搁置一旁,很少使用了。现在生活条件越来越好,取暖的方式也越来越多,琳琅满目的取暖设备数不胜数,虽然是盛夏时节,但是想起儿时带给我们温暖的简易取暖器——火盆,我的心里禁不住涌起了别样的情愫。
记得上世纪八十年代,我的家乡瓦埠湖畔村庄的土坯房里,家家户户的堂屋里到了冬天都会有一个火盆,火盆都是自家手工做成的。大小有现在的中号塑料盆那样大,是用黏土和麦壳和成泥拍出来的。手艺好的做出的火盆泥质细腻,敦实的底座,圆润的盆沿,整体薄厚均匀,样子灵秀。手艺粗糙的做出的样子不怎么好看,盆口不是很圆,厚薄也不均匀,但也足够使用一个冬天。经过一个冬天的烧炼,火盆就会很结实,一般不是人为地破坏,它是不会碎的。
那时农村最常见的是麦壳,把它点着,浓烟散去之后,放进火盆里,有条件的人家可以烧木炭,这样即使是飘着大雪的寒冬,一家人围坐在火盆前,也是暖意融融。大姑娘小媳妇有的纳鞋底、有的做孩子的棉衣棉裤,老人在火盆旁坐着烤火。记得那时我的爹爹,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走路都很困难,身体状况也很不好,一个冬天除了吃饭睡觉,几乎就是坐在火盆旁,若有所思地盯着火盆出神,我想爹爹一定是在回想过去的事情。听爸爸说,爹爹一生吃了不少苦,年轻时独自支撑一家人的生活,做了太多的重活、脏活、累活,背过早地驼了,走路也有些踉踉跄跄。爹爹性格内向,老实本分,是一个善良忠厚、任劳任怨的人,当生活刚刚有点起色,爹爹却又永远离开了我们。记得爹爹去世时,很少流泪的爸爸号啕大哭,说爹爹没有享一天的福,我们几个孩子也跟着父亲哭。火盆前再也没有那个若有所思的慈祥老人了。
我们几个孩子冬天最留恋火盆,火盆除了在寒冷的日子为我们带来温暖之外,在饥饿的年代,火盆还可以帮我们得到许多可吃的东西。贫瘠的乡村,馋嘴的孩子们没有什么可以吃的,水果、糕点是想都不敢想的,但农村不缺黄豆、花生、玉米、地瓜等。我们把几颗黄豆放在铁勺子里,铁勺子放在火盆上,用筷子不停地搅拌铁勺子里的黄豆,一会儿,黄豆就裂开了嘴,香气扑鼻。我们在火盆上炸出来的玉米花比那个走街串巷炸米花的老人炸出来的米花还要香。大馍凉了,搁到火盆上烤一烤,很快一股焦香气便扑面而来,尽管沾上些草灰,吃起来却分外香。记得最有趣的一件事是那一年表妹来给我家送家里鱼塘捕的鱼,结果被雨雪阻隔回不了家,只得在我家过年。那时看到画片上常有一些美丽的女子烫着卷发,很妩媚很漂亮。我和姐姐无意中发现把铁丝放在火盆里,烧一会,把头发在铁丝上一卷,铁丝取下来,头发就卷了。我和姐姐为这个发现兴奋不已,决心拿表妹的头发做实验,我俩一起说服了表妹,便一人一根铁丝给表妹烫起头发来。可惜我们掌握不住火候和时间,有时,铁丝烧时间长了,刚沾上头发,吱的一声,冒出一股青烟,一股头发的焦煳味窜出来,表妹的这绺头发便“光荣牺牲”了。现在想来还挺佩服我和姐姐,硬是用了一下午时间没花一分钱把表妹烫成了“爆炸头”,只是第二天表妹的头发怎么也梳不开,急得直哭。记得有一年冬天特别寒冷,那时学校条件也很不好,窗户都是用学生从家里带来的塑料布钉上的,有时塑料布烂了一个口子,寒风就会从口子里吹进来,本就穿得单薄的我们冻得直打哆嗦。奶奶给我们每人准备一个小火盆带到学校去取暖,可惜路上风又大又冷,还没有到学校,火盆就熄灭了。
想起火盆,便会有暖暖的回忆跳出来拥抱我,烧熟了的玉米、黄豆噼里啪啦往外蹦,孩子们在火盆周围欢呼跳跃的情景,围着火炉给表妹烫“爆炸头”……那些如烟如梦的往事,早已埋到我的心灵深处,成为永久的记忆!(庞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