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听到许飞的歌《父亲写的散文诗》,我禁不住泪流满面。歌中的父亲,慈爱而温暖,贫穷的日子里,他用日记的形式记录了女儿成长的点点滴滴。时光带走了父亲的青春,父爱的记忆却得以永存,许飞深情的歌唱,为我们讲述父亲那段光阴的故事。
我的父亲,是一位勤劳朴实的农民。父亲生于上个世纪五十年代,是家里的长子,下面有弟妹六人。那个时候,爷爷常年在外,奶奶一个人拉扯着七个孩子,家中生活异常艰苦。贫困的生活让父亲早早就懂事了,身为大哥,年幼的他帮着奶奶,农忙时割麦插秧,闲时侍弄牲口。平日里,还要帮着照顾弟弟妹妹们。
父亲上过两年学。他聪明好学,读书刻苦,深受老师们的喜爱。有一次,父亲干完了农活才赶去上学,结果迟到了,严厉的语文老师让他站在教室外面听课。老师讲解完毕后,提了问题,班中却没人能够回答。站在窗外的父亲,正确地回答了那个问题,受到老师的赞赏。
可是,父亲还是辍学了。他太忙了,既要帮助奶奶干活,又要照顾更小的弟弟妹妹。老师几次三番到家里做奶奶的工作,可每每见到他手里拉着大的,身上背着小的,最终也只能无奈地摇头叹息。
辍学后的父亲,逐渐成了家里的主要劳动力。那时候,没有机器,耕地全靠人力畜力。夏忙季节,东方露出第一抹鱼肚白,父亲便开始扛着犁铧赶着老牛,迎着湿漉漉的雾水出发了。犁田耙地,割麦插秧,打场晒谷,凭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儿,父亲的农活磨练得样样精通。
父亲生育了我们兄妹三人。小时候,家里很穷,父亲竭尽所能地让每个孩子吃饱。夏天父亲用鱼叉在河里抓鱼,自制钓钩和笼子在沟渠里捉黄鳝,秋天下河挖莲藕采鸡头,变着法子改善全家人的生活。家里没有钱,父亲却经常去赊肉来给我们吃。那时,我经常听见父亲对母亲说:“孩子们正在长身体,得加强营养,要经常买肉给他们吃,欠的账,咱以后慢慢还。”得益于父亲的坚持,我们都很健康,个头也比村里同龄人高出不少。
不善言辞的父亲,不会对我们说大道理,却蕴藏着深深的爱。父亲很严厉,平日里不苟言笑,也不会轻易表达什么。十二岁那年,我在学校里和别人打架,自己的腿也受了伤。父亲知道后,拉着我,跑到对方家里道歉,然后狠狠地批评了我。在他的观念里,遇事不管别人的对错,先要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回来的路上,看着我一瘸一拐地走着,跟在后面的父亲,心疼得掉泪,慌忙到村里的小店里买来零食安慰我。
一生土里刨食的父亲,对生活充满知足和感恩。初中毕业那年,成绩优异的我,放弃高中选择了师范学校。看着众多的同学走进高中为大学梦而奋斗拼搏,我常常自怨自艾。父亲说,教书育人是神圣的职业,你虽然没有上大学,却能成为一名光荣的人民教师,咱家几代人务农,现在出了个教书先生,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在时光的岸边,日子花开花落,转眼间我们长大成人,父亲却渐渐老了。他依然清瘦,头发却已经花白,因为常年风吹日晒而黝黑粗糙的手掌青筋纵横,宛如一棵被岁月磨砺的老树。接近古稀之年的父亲,仍然坚守在他心爱的土地上,仿佛一只守时的候鸟,在四季里飞翔,在二十四节气里穿梭,传统的农活一样都没落下。
老实说,对于父亲,我常常有着深深的愧疚。孩提时的夏天,乡村的小院子中,我曾经躺在父亲的怀抱里,一边数星星,一边向父亲保证,长大后让他享福,给他买最好的烟酒。我没能兑现自己的承诺,在城里参加工作娶妻生子,整日为冗繁的琐事所累,一年到头,根本回不了几次老家。父亲仍旧在乡下生活。每日,田地里种稻米,菜园中摘果蔬,笼子里养鸡鸭,生活完全自给自足。而我,工资微薄,开销却大,房贷、车贷还要养着两个孩子,几乎没有给过他一分钱。
小学二年级文化水平的父亲,不会写日记,更不知道什么是散文诗,可是在我心中,他却是实实在在的作家。他用一生的光阴,在故乡贫瘠的土地上写作,而孩子们,就是他最好的作品。(马从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