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荠菜,很不起眼,一句“春在溪头荠菜花”的诗,让它与春天联系起来。
在你还在遥望春天身影的时令,一场温润的春雨过后,在散淡的阳光和料峭的风里,荠菜就开始积攒绿意了。一株株顶着嫩芽的荠菜,从刚刚苏醒的泥土中钻出来,以一种倔强的姿态生长着,随意而野性地蓬勃着,甚或只消一个夜间,便抖落一片片、一簇簇绿紫相间的生机。
“过春风十里,尽荠麦青青”。这小小的荠菜紧贴大地,羽状的叶子像一把伞,无疑是春天生命的律动。看到它的绿,所有的梦想和心事也葳蕤起来。
二三月里乍暖还寒,荠菜青绿而鲜嫩,最合适挖掘。作家张洁的一篇《挖荠菜》,让许多与乡村有关的人回到记忆的童年。在我的故乡,“时绕麦田求野荠”是不少孩子经历过的。初春,春风拂面,春阳和煦,坦荡平原茸茸新绿。我们挎着小篮,握着铲子,在春天泥土的香味里寻找。田埂上,道路旁,草丛里,我们手中的小铲像小兔般跳跃。大大小小的荠菜,叶子像带有锯齿的羽毛状,浅绿色的,深绿色的,灰紫色,在诱惑着我们的眼睛。
麦田里的荠菜最为诱人,鲜肥嫩绿,与麦田的绿浑然一体,盎然一片,须躬下身子细细辨别。那时的乐趣全在寻找荠菜的过程,当在麦苗间发现了鲜嫩的荠菜,我们喜悦中带着激动,兴奋得大呼小叫,惊得歇息的小鸟扑棱棱飞起,在阳春的天地间留下美丽的弧线,引起一串串快乐的笑声。孩子的心性总归是贪玩。我们常常在挖掘的过程中就在田地里追赶嬉闹起来。荠菜洒了一地,麦苗踩了一片,犹自开心不已,懵懂心性绿了广袤田野。
民谚说,“吃了荠菜,百蔬不鲜。”仿佛只有挖了荠菜,吃了荠菜,春才会真的到来。
荠菜也和不少诗人结下了缘分,连自谓难得糊涂的郑板桥也有“三春荠菜饶有味”的诗句。在他们的笔下,春天里的荠菜就像一杯芬芳的醇酒,俨俨地将春天的所有情愫荡漾在了空气中。“谁谓荼苦,其甘如荠”,生活中或许因了诸如荠菜般的亮色,才有别样的味道吧。
很久没有到过田地了。故乡并不远,当故乡成为一个符号时,在不时穿越的风里,荠菜青青的身影依稀。其实,在不认识庄稼之前,我就知道了荠菜的名字。在我的故乡,通常称它为“荠荠儿菜”,这乡音里含着一份亲昵,就如同我如今已经走远的乳名。
再去看看它们好吗,顺便去重温一下记忆中野菜的清香和童年的记忆。我自言自语,没有人给答案。就如同在很多无法入眠的夜里,看着一地银白,我只能偷偷地喊自己的乳名……(任崇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