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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露瑟
【字体: 】 发布时间:2025/10/10 9:14:58   【打印】【关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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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露惊秋晚,朝看菊渐黄。”唐代诗人元稹只这一句,便把寒露时节天地山川瑟瑟的风物写出温润高雅格调和别样景致,让人心生无限向往。

诗人韦应物笔下“还期应不远,寒露湿芜城”,把寒露之临写得颇有些氛围。而寒露在淮南,似乎没有隆重仪式,只在清晨悄悄把一滴冰凉的泪挂上八公山上那株麻栎树尖。泪不坠,像替整座山脉守口如瓶。风从淮河来,携上游泥腥与船笛,扫过淝水故道,越过寿州古城墙残砖,掠过瓦埠湖、焦岗湖芦苇的灰白穗子,一路把水汽撕成细丝,撒向旷野、城郭与尚未收割的稻茬地。寒露这一夜,淮南的秋让风捻成一根冷瑟之弦,自此凡有触者,皆作清响。

山色先变化起来。八公山里的岩石骨架本就嶙峋,夏日被浓荫捂得温和,如今藤萝萎谢,灌木删繁就简,岩体露出峥嵘之瘦。霜降尚未至,寒露先以湿冷之笔在山脊擦皴,石青、石绿、藤黄、赭石、朱砂等色,被一层层剥蚀又点染,终调成一幅“兼工带写”的晚秋水粉长卷。

水溪虽瘦,淮河干流仍阔,却少了暴雨后的浊黄,清且澈,能照见两岸芦花。支流更细,像老人手背突出的筋。高塘湖、瓦埠湖、焦岗湖相继进入枯水期,湖边裸露的滩涂,龟裂纹呈几何状,像被巨斧劈开,却在裂缝里留一层薄泥,软得踩一脚就“咕唧”一声,冒出铁锈色气泡。

云天显得更高了。处在淮河中游冲积平原上的淮南,地势本就低,秋云却一反常态悬得高、薄且远,像不愿与尘世有半点儿牵扯。偶有雁阵掠过,把“人”字写得大而极淡,风一吹便散了笔画。阳光因此更显锋利,从云缝直劈下来,将城市劈成阴阳两半:一半是玻璃幕墙反射的冷白,一半是先前煤矸石山残留的焦黑。煤城旧日的骄傲,如今只剩些许矸石山痕迹,像被岁月啃噬后的巨兽骨骸,风过发出空洞啸声。寒露清晨常有点雾,先匍匐地表,后被太阳拎起悬于半空成“低低的云”,把远处高楼、烟囱、塔吊、高压线,统统软化成毛茸茸的剪影。

林木也开始“删繁就简”。银杏是淮南路边树的贵族,寒露一至,便豪掷千金,将上万把小金扇撒向人行道,让早起的学生、卖豆腐的、扫街的踩得沙沙作响,像踩碎一地时光。槐、榆、楝、栎则稳重得多,先让叶子卷成褐色小舟,再让风把舟吹向沟渠,舟里载着虫卵、鸟粪,或许还载着一粒从北方漂泊来的沙,最终汇入淮河,成为下游某片洲滩的陌生养分。最不堪看的是泡桐,皮糙肉干,叶却脆得像纸,风一扯就碎,碎成满地黄白斑驳,像被撕烂的旧戏台戏报,还隐约可见几个残字。

丛草与灌木把舞台腾让给风。先前霸占坡地的野蒿子、苍耳、菖蒲、葎草,一夜之间茎秆被抽空,只留纤维,被风反复拉扯发出“咝咝”声。唯野菊这个主角,黄得毫不退让,顺着铁路线、沿废弃矿井、溜乡村岗地土埂,一路将“枯衰”与“怒放”两个词硬生生嵌进同一行句子里。偶尔有野芦苇、茅草从地缝爬出,挺着叶杆,可寒露一到,也在秋风中摇曳东倒西歪,蕴出苍古宁静意境。

庄稼是田野的灵魂。早稻先被收割,留下齐刷刷的稻茬,像无数支倒插泥浆的箭,箭羽是枯黄稻叶,箭头是锋利稻根,直指地心与明年。玉米秆早已被砍倒,捆成金字塔形的垛立在场边,像临时搭建的台;剥下的玉米皮被农妇编成粗大辫子,挂在檐下,远看像一排排风干的太阳。大豆在寒露前便炸荚,滚进垄沟的豆粒,被野鼠叼、麻雀啄、过路孩子口袋藏,剩下的才归仓。此时红薯还藏在土里,像一群不肯离场的赌徒,非要等霜降后才肯交出最后筹码。

旷野没收所有声音。站在淮河大坝往下看,天地像被巨手抹平,只剩一两条田埂,像故意留下的折痕。风从西北来,掠过湖面、芦苇与耳廓,发出“嗖——”的长音,像吹一支无孔长笛。远处白点是废弃塑料大棚,像一面破旗,风动时“哗啦哗啦”响;再远处黑点是放养的黄牛,低头啃最后一茬苜蓿,啃着啃着就啃出了暮色。暮色先淡紫,再添铁灰,直至彻底黑去,像把天地倒进墨缸。此时若有人逆风而行,会觉风不是风,而是一面看不见的墙,那边是旧岁,这边是新年。

风掠雨降,露白霜显。雨是冷的,无夏的热情,带秋的肃杀,一滴一滴劝落树叶、劝退河水、劝回晃荡的路人。寒露是白露的兄长,比白露冷且固执。霜还在路上,寒露只是替它踩点,先在屋顶、车顶、田头留下薄薄脚印,呈六角形,像用极细银丝绣上,太阳一照就闪一下,给世界递个“勿忘我”的眼色。

秋气不动声色地肃杀。先杀颜色,杀绿成黄,杀黄成褐,杀褐成灰;再杀声音,把蝉杀哑,把鸟杀静,把蛙杀眠;最后杀欲望,把少年杀成中年,把中年杀成老年,把老年杀成土。可杀到一半,许是因一丝善念感化,忽然手软,留下一树红枫、一畦绿麦、一汪清泉、一湖白鸥,像留条后路,也像给世界留点儿憧憬。杀与留间,便有了“寥廓”——寥是空虚,廓是广大;寥是“万木萧疏”,廓是“一马平川”;寥是“前不见古人”,廓是“后不见来者”。

环顾周边,曾经的五色斑斓终归于一。站在舜耕山脊,可见最后一缕夕照,把淮河压成滚烫铁红,又将铁慢慢浸入冷水使之发蓝的壮美。处在这种“半江瑟瑟半江红”的境地里方能通晓:所谓寒露,不过是天地在调色盘上,把最艳、最暗、最热、最冷的色,全部调成“灰”——灰既是终结,也是起点;是死亡,也是孕育;是“收”,也是“藏”。这灰里,藏着来年第一粒嫩芽、婴儿第一声啼哭、雪下第一滴融水,也藏着我们终将相遇的下一场春风。

一袭风来,微凉,把手插进衣口袋的刹那察觉,像把两只手插进两个不同季节:左边是夏的余温,右边是冬的预冷。而中间的,是寒露,是淮南,是此刻,是本真之我。我听见心跳,像听见一粒豆荚深夜炸开,极弱极微的声音,却足以震碎整个秋天。

收敛思绪,凝炼成一行便携的偈语——“以灰为刀的寒露,杀尽斑斓,却在杀声最紧处留下一滴透明;人生又何尝不若此?行至秋尽处,方觉自己原是空的,而这空正好可以盛下万物。”

(程晋仓)

(责编:汤宁  初审:孙继奎  终审:张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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