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农历五月,老家屋后的“大方塘”里,苇丛长到了一人多高。茂密的苇叶,把大方塘分隔成无数个或大或小的“格子间”,原本生活在一起的芦苇们成了比邻而居、静静相望的好友。离得近些的,它们还能在风儿的撮合下拉两下小手;远了的就只能彼此望着,摇着手打打招呼……枝干紧实茁壮,叶子柔韧宽厚,清新的叶片自然成为人们包粽子的首选材料。
二娃子划着船,迤逦而行在水中央,灵活地将苇叶一片片捋下来,丢到船尾处;桨稍微一拨动,再换个方位继续采摘。许多会游泳的大人和比我稍大一些的孩子或仰泳,或蛙泳,也朝着芦苇聚集地而去——整个大方塘人声鼎沸,成了欢乐的海洋。
那时的我还小,跟着母亲去采苇叶,只能小心翼翼地蹲在大方塘的边沿上,挥动着顶端绑着铁钩的竹竿,将苇叶一片片剥离。有时劲道使大了,苇叶便被撕裂开一道口子,母亲惋惜地抚摸着苇叶,嘴里说“可惜了,可惜了”。不消母亲叮嘱,我会沉下性子,将苇叶轻轻扯离母体。那长长了的苇子向我点点头,仿佛在说:这就对了。再后来,我学会了游泳,便游到水中间,采摘大把的苇叶交给正在家里忙碌着的母亲。母亲接过湿漉漉的苇叶,轻拍我的头说:龙孩长大了,快有芦苇那么高了。那种被肯定的愉悦,至今难忘。
将采回来的苇叶洗干净后放在清水中,保持它的青绿色泽,接着一遍一遍箩筛着老早就准备好的糯米,泡上一夜;第二天一早临下地干活前,母亲用她那灵巧的双手将那绿莹莹的粽叶折成一个个实心的小漏斗形,满满地装上糯米,放上各式馅料,扎上线绳,粽子就包好了。
母亲总是将煮粽子的任务交给那时年纪尚幼的小妹,因为她暂时还干不了地里的农活。我和大妹只好在田里,边插秧边看日头,好不容易熬到了中午,我们连走路的步子都是轻快的。一推门,粽子的清香就扑面而来。轻轻地将粽叶撕破,便露出了又白又嫩的糯米,吃一口,糯香满口,香甜四溢。(顾正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