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不久的一天深夜,忽地飘来一场雨。雨,淅淅沥沥的,是细细密密的那种,宛如“润物细无声”般的描绘。知道它的到来,就在第二天清晨,天还麻麻亮的时候,窗外窸窸窣窣地响,惊动了我的感官。雨状若牛毛、细如银针,滑过高楼、滑过树丛、滑过矮墙、滑过屋檐,轻轻柔柔地敲着尚未完全明晰起来的窗。
正巧处在中国地理自然气候南北分界线上,这个季节的淮南,还未来得及完全脱去冬装,黎明来得是稍微有点儿迟的。生活在久躁的土地上,处在灰蒙蒙的有些许雾霾挟裹下的境地里,倘若没有雨来,有一场小小的雨落也是好的。雨,在这个节气里,抑或曾下在梦里或是梦外;抑或曾下在城里或是乡下;抑或曾下在正午或是子夜,我都没有留下多少深刻的印象。只是我向来更喜欢清晨的雨,不为别的,只因外面湿漉漉的一片,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湿湿的味道,能给予人一种异样的气场,让人沉默,让人幽思,让人怀想。更何况,此刻窗外的雨并不像往昔那般大,而是细得像针、像线,从窗子里往外看,也是若有若无、若隐若现的。天空依旧是往昔笼统的单调色,灰白的雾气应景而生。没有晴朗时的蓝天白云,没有春末夏初灿烂活泼的阳光,雨水单调乏味得甚至让人徒生出一些淡淡的寂寥和晦暗的感受,但因这细雨,你不但不惆怅,反而更感觉到了某种窃喜。
众所周知,春姑娘性格向来腼腆羞涩。总是在蹑手蹑脚中、在细微中、在怀想中、在渐变中,悄无声息地溜到人们身旁。
此时,已经可以听得到窗户外面行人的脚步声渐渐多了起来。但这脚步并不急促,你甚至能从那步履声中分明地辨别出他们的神闲气定、泰然自若。显然这场细雨并没有让他们感到意外,他们犯不着为如此细雨而加快脚步。他们分明知道这雨丝淋在身上还微微的有点凉,但绝对不会让人瑟瑟发抖,缩头缩脑。
有了这雨的滋润,地上的草们就能不声不响地疯长、蔓延,枯荣交替,春来葳蕤。有了绿色,大地就富含起多样的生命与色彩。茅草泛青,柳芽吐翠,桃李绽放,万木葱茏……如此画卷,无法抹去这场细雨的功绩。
只是一场细雨,却铸就了春梦的实景。让春天的梦境渐次演变幻化成清晰明朗的近景。
伫目远望,这雨仍密匝匝地编织着,时而坠入尘泥,时而随风斜落,时而刺向枯枝杈头,交叉的雨丝,似乎要给大地编织一幅壮锦。倚立窗前,远方连绵的舜耕山以及不远处林立的树木在雨雾中幻化成不可触及的模糊一片。思想的野马也不禁在这模糊的雨幕中忽然挣脱缰绳纵情驰骋起来。仿佛看到了故乡村庄红砖灰瓦间袅娜地冒着的缕缕炊烟,连绵秀丽的八公山边的土坡上正悄然吐翠的茅草,当年母亲早起担水的蹒跚小路,父亲匆匆赶往工作岗位的背影,还有一群群叽叽叫的小鸡娃飞快地啄食着慌张逃命的蚱蜢……
雨仍旧下着。我知道,我在静静地听着它轻轻叩响春的心扉,凝望它轻轻推开春天的门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