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班车上,两个男同事的对话吸引了我的注意——
“刚才我到附近转悠了一圈,没有卖早点的。”
“我也没吃早饭。”
“好想吃妈妈做的早饭啊!”
“我也是……”
我回头看了一下,是两个年轻同事,估计是单位新招聘的外地大学生。平日这附近有很多卖早饭的摊子,年里,那些摊主还在“休假”呢!看来他俩只能把早饭和中饭合并吃喽。
我笑了一下,想起上班车之前在家里吃的那碗元宵:热气腾腾的米酒里浮着一个个光洁如玉的元宵,只有半个杏子那么大,轻轻咬一口,黏稠的红糖黑芝麻就慢慢流进嘴里,顿时香甜满口,胃口大开。
昨天我不经意间提了一句“我想吃元宵”,当时母亲正忙着清理冰箱,有点不耐烦:“没有糯米面,红糖也吃完了。”我讪讪地走开了。晚饭后她出去了一趟,今早我就如愿以偿了。
清早,我是被一阵芝麻香味“熏”醒的,睁开眼,窗外还黑乎乎的,一阵阵风声传进来,厨房里流泻出灯光,还有响声和香气。这光、声、味让我格外开心、温暖。我摸摸冰凉的鼻尖,一骨碌爬起来穿好衣服跑进厨房,豆浆机搅动着黄豆,已经有一半奶白的豆浆了,锅里的水吐着泡泡,母亲麻利地把搓好的元宵下进水里,桌上放着一碗香喷喷的芝麻红糖。
黄豆要淘、要泡,芝麻要炒、要槌,母亲是什么时候做好这一切的?
其实母亲是北方人,结婚之前从没做过元宵,因为我和父亲爱吃,母亲就努力地去学、去做,终于从奶奶那儿把这门手艺继承了下来并不断创新——煮元宵、炒元宵、桂花白糖馅、芝麻猪油馅、果酱馅、豆沙馅……
我把手伸进包里摸摸饭盒,里面不是中饭,是母亲给我带的一份点心——炒元宵,裹好元宵后进油锅炸,捞出来沥干撒上一层白糖,外焦里嫩、又脆又糯、别有风味。
提起炒元宵,我又想起一件往事:高二那年,因为课业紧、压力大、我的成绩又提升得慢,难免产生悲观、沮丧的情绪。有一天深夜,面对着满桌的书本试卷,我觉得疲惫到极点。母亲端来一碟冒着热气和香味的炒元宵,说:“你看,这包元宵的糯米面原本不甜也不咸,是不好吃的,只有经过揉搓、包进馅心、高温油炸,再用白糖腌渍,才能变得好吃。普普通通的糯米面,经过一番‘磨炼’,把自己变得更好了。”我咀嚼着炒元宵,也咀嚼着母亲的话,心情渐渐开朗起来。
后来,我去省城上大学,临行前,母亲教给我几种做简单营养早餐的方法,叮嘱道:“一定要按时吃早餐,能自己做尽量自己做,别老去外边买。”又叹息:“不能经常吃我做的炒元宵了。”我安慰她:“等放假回来我多吃点。”再后来,我回到家乡工作,心里觉得不如在大城市工作的同学“有出息”,愧对父母,母亲第一个念头却是:“你什么时候想吃炒元宵,我都能给你做了。”
定下心来想想,我和父亲几乎没有在外面吃过早饭,也没有用饼干、夹心面包随便打发过早饭——全是母亲做的,今天是西红柿鸡蛋面,明天是红枣小米稀饭,后天是排骨冬瓜泡饭……哪怕她身体不舒服,也要撑着起来冲奶粉、煎荷包蛋。
这小小的元宵,看上去朴素、家常,却勾起如此多回忆、蕴满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