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常对我们说,过元宵节是要吃汤圆的,寓意一家人团团圆圆,这可不能敷衍对待。记得小时候,每到正月十五那一天,天刚刚亮时,母亲便早早起床洗漱,腰间系上土碎布围裙,开始在土黄色的陶盆里加入糯米粉,兑水反复揉搓,等糯米粉揉成一大团后,再分成若干个揉成一个个小球,再填入红糖、芝麻等馅。
做汤圆的馅有很多种,母亲说用红砂糖做馅是预示“红火甜蜜”的意思;芝麻糖馅的是预示“芝麻开花节节高”;不加馅的实心汤圆,就预示“实实在在”。
我对过元宵节的兴趣不是吃,而是玩。我特别喜欢赏花灯、看踩高跷和舞狮子。
做花灯是元宵节的点睛之笔,是我们小孩子不可缺少的娱乐项目。等香甜的汤圆吃完后,父亲便找来竹子劈成一根根约一尺长的薄竹片,再用刀把竹片上的毛刺刮干净,随后选一块方方正正的木片充当灯笼底座,将薄竹片弯曲做成灯笼骨架,再用几根细长的铁丝从四角穿过去,作为灯笼的提手,外面糊上大红纸做灯罩,底座上放一截短短的蜡烛,用火一点,大红灯笼就亮堂起来了。我们期盼着夜晚的到来,那时就可以和小伙伴们一起各自拎着自家做的灯笼穿街过巷,一路欢声笑语。
舞狮子一般都是在早晨各家吃过饺子或元宵后,大人小孩齐聚在街道两边,热闹中静心等待舞狮队,那时的舞狮队给我的印象很土,很朴素,都是本土草根临时凑合在一起组成的舞狮队,表演不一定专业,但却能掀起热闹簇拥的气氛。
记得有一年的元宵节,睡梦中的我被窗外的鞭炮声和锣鼓声吵醒,原来屋外狮子队已经舞起来了,我慌忙爬起来,顾不得洗漱,穿起棉袄就跑到门外看舞狮子,这时“狮子”已经开始表演走梯子,边往上走边摇晃脑袋,铜铃般大小的眼睛一眨一眨的,还不时做出挠痒痒的动作,逗得围观者使劲地鼓掌,哈哈大笑。当狮子走到梯子顶了,看到上边用红绳子绑住悬挂的一捆嫩绿生菜,用了一个敏捷的动作一下子扑上去,一口咬住生菜,又一个回旋竟然从两三米高的梯子上一跃而下,落在地上,一气呵成的动作,引得围观者鼓掌和喝彩声不断。现在回想起来,那悬挂的生菜应该就是“生财”的意思吧。
晚上吃过饺子后,母亲便开始和面粉,揉成团,开始捏属相灯了。第一个捏的属相是父亲的生肖龙,母亲对我们说,父亲是全家最辛苦的,首先得给他捏吉祥属相。随后,捏兔、牛、虎、蛇等,这是我和哥哥姐姐们的,最后母亲才捏自己的属相灯。其实,捏属相灯有讲究,按月份打褶子,母亲说,父亲是9月生,在生肖头上得捏9个褶子,每一个褶子代表各不相同的祝福。全家人的属相灯捏好后,还剩一些面团,母亲便开始教我们捏其它的小动物,如小企鹅、小鸭子等,虽然我们捏得笨笨的,不太像,但憨态可掬,也让我宝贝似的喜欢不已。
等一切弄好后,母亲会烧一锅开水,把属相灯按照顺序放在笼篦蒸熟,用棉花做灯芯插在属相灯中间,再捻一根短短的引线,淋上香喷喷的芝麻油,就做成了。这时,我和哥姐们争抢着把所有属相灯点燃,按照母亲的嘱咐,把蛇灯放在屋角,把龙灯放在房梁上,把兔灯放在院子栅栏边。母亲认为把动物各归各处,放到它们喜欢的地方,可以保佑家人逢凶化吉,幸福安康。
如今,每每回味儿时过元宵节的情景,都能深深地感觉到母亲当年的那些话,不仅仅图的是吉祥,也是告诉我们,任何事情,都不能看表面热闹,其实富含寓意深刻的传统年俗,每一个年俗都体现着祖辈们柔韧顽强的生命力和对幸福安康的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