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嘉靖四十五年(1566年)的夏季,沿淮一带暴雨成灾,淮河、东淝河、寿西湖汇流为一,恣意汪洋,无处宣泄。寿州城宛若孤岛,城外白浪滔天,禾苗尽没,墙屋倾圮;城内百姓一夕数惊,终日惶惶。最终,洪水在低洼薄弱的城墙西北角撕开一个缺口,咆哮入城,一时之间三千百姓葬身水底,官廨民庐荡然无存。州人称之为“丙寅之厄”,载于史册、碑刻之中。
然而,这是六百年来洪水最后一次入城。
据文献记载,明朝时寿州城遭遇大洪水12次,其中“决城”3次,分别为永乐七年(1409年)、正统二年(1437年)、嘉靖四十五年(1566年)。清朝时,遭遇大洪水20次,其中顺治六年(1649年)最为危急,“大水围城,不及垛口尺许”,而城池终得保全。民国时,遭遇大洪水2次,1931年夏季阴雨连绵,淮淝暴涨,在北门城墙上可伸手洗衣,此次为天灾;1938年夏,国民党政府决堤花园口,黄河灌向东南,淮淝成灾,此次为人祸。新中国建立后,古城先后经历1954年、1963年、1975年、1982年、1991年、2003年、2005年、2007年及今年(2020年)九次大洪水,依然傲立于淮水之南,堪称华夏奇迹。
自明朝洪武元年(1368年)算起,至今已有六百五十余年,前二百年是洪水肆虐期,屡屡破城、坏城;后四百五十年是古城决胜期,虽屡经磨难而城池无恙。那么,转败为胜的秘诀是什么呢?
以明清两代考之,不外乎以下三条:
首先是加固城墙。南宋嘉定年间重筑城墙,一改昔日纯用夯土的城墙形制,外壁用砖石混砌,内坡用夯土培实,从而奠定了古城抗洪的坚实基础。州志记载,每次大水之后官府都会对城墙及时修筑,其中明代15次、清代14次。城墙如铜墙铁壁一般,遂有美名为“铁打的寿州城”。
其次是修建石制泊岸。嘉靖十七年(1538年),御史杨瞻因“护城土岸尽没于水”,洪水啃噬城墙根部,遂就原址“通砌以石”,创建护城石岸,惜未合围。其后屡经增修补筑,泊岸渐臻完整,咸丰状元孙家鼐赞之曰“若生铁之镕铸也”。通观史志记载,可知石制泊岸修建后,城墙被洪水毁坏程度得到大幅度的减轻。
再次是创修月坝。城内原有涵洞三处,平时“洩市圃中潴水”,每遇洪水则“坚闭之,以防外水浸灌”,后仅存西北、东北两处。但由于管理不善,洪水倒灌之事时有发生。清乾隆二十年(1755年),知州刘焕重修涵洞,并在其上修筑满月形的砖砌护堤,与城墙等高,名为“月坝”。坝如连通器,内置木质活塞,若城内积水高于城外,可由此排出,若遇洪水,木质活塞受外水冲击即可堵死涵洞内口,以解倒灌之虞。
新中国成立后,历届政府高度重视古城防洪,不仅加固加高城墙、维修泊岸及云梯,而且在古城外围修建堤坝,以求做到未雨绸缪。1991年遭遇特大洪水后,将原东津、九里、陡涧三圩连成一体,名为“九里联圩”,成为保护古城和近郊的重要屏障;自2002年开工建设的新城区防洪圈堤已经竣工,使得新老城区的防洪标准进一步提高。九里联圩与新城区防洪圈堤恰如同两只臂膀,将古城和新城区紧紧地搂在怀中,不容洪水侵犯。
城墙、石制泊岸、月坝的“三位一体”是古人智慧的结晶,九里联圩、新城区防洪圈堤的“御敌于外”是今人建设的硕果,而军民团结一致奋起抗洪更是古城的“屠龙宝刀”。面对强敌,六百年来从技不如人到全面碾压,寿州城笑得从容淡定。(李家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