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父亲离开我们已有14年了。
前段日子,我来到徽州屯溪老街游玩,看见不少的店铺卖茶叶。尤其是黄山毛峰,备受喜爱,茶文化越来越兴盛,茶道受到越来越多的人喜欢。其实,我亦爱茶。
爱喝茶的我,也许是受到老父亲的影响。在我们淮河流域,大多数的男人喜欢用酒水来放松或犒劳自己,父亲却一生独钟情于茶,但喝茶的方式却像极了爱喝酒的性格。
记忆中的父亲爱喝红茶,甚至浓茶,喝茶用具换了一件又一件,罐、杯、碗,不变的是一如既往的“大”!那时家里比较贫寒,父亲在一家煤矿从事井下工作,忙碌一天回到家,喝一大碗浓茶解解乏,是最好的放松方式吧。
茶叶一般来说就是单位发的降温解暑茶,或是母亲从市场上买回来的最便宜的炒青茶叶,这样的茶,泡开后茶水颜色并不清亮,闻上去没有多少清香,再加上父亲往往是捏上一大把,喝起来除了满嘴的苦涩,真的没有其他的味道了。有一次我放学回到家,实在渴极了,喝了一口父亲的浓茶以后,“严重”怀疑父亲喝茶时惬意表情是装出来的。
1974年春天,父亲去江西赣州看望他的老战友,回来的时候,带回来一罐茶叶,格外引起我注意的那个大腹便便的茶罐。
父亲的语气里透着得意说:“这茶叶可不好搞啊!”似乎那不是一罐茶叶,而是最难得到的宝贝。那是一罐普普通通的桂花茶,因为在我们这里很常见,即使常见,也舍不得买的,是父亲这次去江西赣州意外的收获,我凑过去仔细看了一下,茶叶里零星有几颗米粒似的桂花,不过闻起来确实有一股清香。
自从有了这罐桂花茶,父亲喝茶的时候才终于有了一点仪式感,父亲说,好茶要慢慢品——其实是舍不得喝,心情好的时候,拿出那个小杯里杯子,捏几颗茶叶进去,开水一泡,一股淡淡的清香飘逸而出,端走杯子,父亲闭上眼睛轻摇几下头,陶醉在茶香里。这次,我真的相信父亲陶醉惬意的样子不是装出来的,再高兴一点,父亲就拉起那把二胡,唱起了《不忘阶级苦》歌曲,婉转悠扬的旋律令整个晚上蒙上了诗意。
那个时候,我在上小学,体会不到为何一杯清茶就让父亲如此满足,不论贵贱都喝得兴致盎然。后来,我明白了,在父亲看来,往日寡淡的白开水里投入一捏茶叶,仿佛是生活里的甜味剂,清苦的日子即使依然有苦涩,也能品尝出另一种人生的况味吧。(胡仲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