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代诗人李翰的《蒙求》是中国历史上儿童启蒙读物的经典之作，全书采用四言韵文形式，两两对偶，各自讲述一个历史故事。《蒙求》涉及典故592个，其中“时苗留犊”与“羊续悬鱼”相对，将两位东汉廉吏的典故并列为少年儿童的学习榜样。

黄牛县令

时苗祖籍陇西，自幼随父亲迁居钜鹿郡廮陶县（今河北平乡县），以种田为生。当地一位退休官员张璧为人正派，学识渊博，因家无子女，故而对邻家孩子视如己出，经常给他们讲故事、传知识。因时苗聪颖好学，深受张璧偏爱，在征得时苗父母同意后，张璧常将时苗留在自己家中“开小灶”，不仅教时苗识字、读书，还向他讲授治国安邦的道理。时苗对待张璧夫妇犹如侍奉祖父母，十分殷勤周到。后来，经张璧推荐，时苗先后入县学、郡学读书，郡守还准备推荐他到京城太学深造，但时苗考虑恩师垂暮、父母年迈，于是婉辞了太学深造的机会，回到家乡尽孝，照顾恩师与父母。

公元211年，年已不惑的时苗通过“举孝廉”入仕，来到当时的东汉都城许县（今河南许昌市），成为曹操丞相府的官员。曹操亦为举孝廉出身，因此对时苗颇为信任。3年后，时苗受任寿春县令，治所就在今安徽寿县县城。时苗套上自家的黄牛，拉上夫人和行囊便赴寿春县上任。在县令任上，时苗个性鲜明，传说有一位里正仗着背后有郡太守撑腰，为非作歹、强抢民女，时苗不畏权贵，依法将其严惩，为民申冤。

时苗对老百姓则是另一种态度。当时适逢汉末战乱，寿春饱受军阀混战和淮河水患的双重侵袭，青壮劳力或被强征入伍，或逃亡在外，留在家乡的多为老弱孤幼。发展生产缺少劳力与牲畜，时苗便把自家老黄牛拴在县衙门口，老百姓只要和守门衙役打声招呼，便可无偿使用。久而久之，百姓们都亲切地称他为“黄牛县令”。

裴松之注《三国志·魏书·常林传》时，引用《魏略》记载了时苗留犊的故事。因时苗治理寿春县政绩突出，一年多后被上级提拔担任京城太官令，负责宫廷膳食事务，“为令数岁，不肃而治”。此时他家的黄牛已生下一头小牛，离开寿春前，时苗执意要将牛犊留在寿春，他对寿春县主簿说：“我来的时候还没有这头牛犊，牛犊是在淮南所生，我不能带走。”县吏们都说：“六畜不识父，牛犊自然应当随从母牛。”时苗不听，坚持将小牛犊“留之而去”。寿春老百姓深受感动，“父老攀辕卧辙”，不忍放行，“时苗留犊”的故事也由此名闻天下。

汉魏嬗代后，时苗迁任典农中郎将，相当于较大区域的农业行政长官，70多岁时在任上病故。

悬鱼太守

羊续，字兴祖，泰山平阳（今山东新泰市）人，活动年代比时苗早数十年。羊续出身世家大族，从七世祖开始便在朝廷担任高官，因此羊续得以“以忠臣子孙拜郎中”，出任尚书府属官。窦武任大将军执政时，羊续担任窦武府掾，后因故免职。窦武谋诛宦官失败被害，第二次党锢之祸爆发，羊续受到牵连，被禁锢十余年。中平元年（184年），黄巾起义爆发，党禁解除，羊续先担任太尉杨赐府掾，后又升迁为庐江郡太守，当时庐江郡治在今安徽庐江县西南。

在庐江太守任上，羊续的主要政绩是平定境内的黄巾起义。中平二年（185年），扬州境内出现黄巾余部，羊续征募县中20岁以上男子入伍，均发放兵器参战；幼弱瘦小者则负责挑水灭火等后勤事务。羊续聚集的武装力量有数万之众，他指挥这支官民结合的队伍并力作战，很快使境内局面安定下来。

不久，邻近的九江郡安风县（今安徽霍邱县）也出现黄巾余部，羊续主动出兵配合作战，恩威兼施，瓦解了对方武装，还发放耕作器具，动员起义士兵回归农业生产。羊续在庐江太守任上任职两年多，因南阳地区发生动乱，朝廷于中平三年（186年）将他调任南阳太守。羊续不负朝廷所望，配合荆州刺史迅速平息了动乱。

《后汉书·羊续传》记载，境内安定后，羊续“乃班宣政令，候民病利，百姓欢服”。当时权贵之家崇尚奢靡，羊续深恶痛绝，常穿破衣、食素食，乘坐老马破车外出巡查。“府丞尝献其生鱼，续受而悬于庭。丞后又进之，续乃出前所悬者以杜其意。”大意是：属吏见羊续“敝衣薄食”，便送他一条鲜鱼改善伙食，羊续接受后却将鱼悬挂于庭中；府丞不久又来送鱼，羊续指着悬挂的鱼示意，使其打消了送礼的念头。后来，汉灵帝先后欲任命羊续为太尉、太常，均因羊续无钱打点送礼而作罢。最终，羊续于中平六年（189年）在南阳太守任上病逝，在民间留下“悬鱼太守”的佳话。

影响深远

时苗留犊和羊续悬鱼的故事虽发生在1800多年前，但在后世影响深远。他们清白正直、廉洁奉公的形象深受老百姓爱戴，成为清官廉吏的标杆，文人们也不惜笔墨加以颂扬推崇。

继李翰的《蒙求》之后，明代教育家萧良有又将这两个故事并列编入另一部儿童启蒙读物《龙文鞭影》中，仅将次序颠倒为“悬鱼羊续，留犊时苗”。“龙文”指千里马，见鞭影便会自觉驰骋，作者将这些历史人物作为激励学习的榜样，期望少年儿童通过阅读学习，自觉向“千里马”般的优秀人才方向努力。

元代著名画家钱选与赵孟頫均有《时苗留犊图》传世，清乾隆皇帝为两幅画作均作有题跋。题钱选图的诗句云：“为令治一县，去官惜众村。犊留表已洁，牸舐置他冤。”后两句意为时苗留犊彰显了品性高洁，却也造成老牛与牛犊分离之冤；题赵孟頫图的诗句云：“绘事由来贵可传，时苗留犊足称贤。”

时苗留给寿春的牛犊、羊续在南阳悬挂的干鱼，不仅是实物见证，更承载着他们为官一任、造福一方，清廉为官、清白做人的崇高品德，至今仍为当地人民所纪念。淮南老百姓为纪念时苗，特意将小牛犊曾经饮水的池塘命名为“饮犊池”；明代寿州知州赵宗在池北建祠祭祀时苗，人称“时公祠”，饮犊池与时公祠之间的街巷也因此得名“留犊祠巷”。南阳知府衙门作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其内宅三堂门口悬挂着一条木雕大鲤鱼，用以纪念羊续。如今，寿县留犊祠巷和南阳知府衙门均已成为本地廉政教育基地和外地游客的观光打卡地。

（周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