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陆游出生于淮上“淮之湄”,便不得不提到一个重要的地方——肖严湖。肖严湖位于淮南市寿县正阳关镇附近,属于淮河水系的重要湖泊。宋代因围垦分割为汈汊湖群的一部分,最终于20世纪70年代实施围湖造田工程后完全消失,现为寿县西北部耕地。该湖流域覆盖正阳关镇、板桥镇等区域,历史上因水患频发,形成“夏季涝灾、冬季旱灾”的典型地貌特征。
宋代尤其是南宋时期,大批北方居民南迁,南方人口剧增。据史书记载,北宋时“国家根本仰给东南”,宋室南渡后,“全藉苏、湖、常、秀数郡所产之米,以为军国之用”。人口的增加使得人地矛盾不断加剧,为满足粮食需求,人们急需扩大耕地面积,围湖垦田成为一种重要的土地开垦方式。
宋代实行“不立田制”“不抑兼并”的经济政策,鼓励土地私有与自由买卖,豪强地主势力得以发展。为了获取更多的土地利益,他们纷纷参与围湖垦田。同时,宋代政府也鼓励垦荒,规定只要有人能开垦荒田并向国家交纳税租,就允许其占有土地,这也在一定程度上推动了围湖垦田的发展。
宋代的水利工程建设也取得显著进步,圩田建设已发展到系统性阶段。从早期的陂塘水利到宋代的圩田,水利技术不断成熟,为围湖垦田提供了技术支持。人们可以通过修建圩堤、水门等水利设施,对湖泊进行围垦和改造,使其成为可耕种农田。
寿县芍陂在宋代就存在豪绅占田现象,如李若谷天圣年间任寿州知州时,曾“摘占田者逐之”。芍陂与肖严湖地理位置相近,且肖严湖地势低洼,具备围湖垦田的自然条件,周边地区的围湖垦田活动也对肖严湖产生了示范效应。
说到陆游,世人多以《宋史·陆游传》为参照,从其“年十二能诗文”说起,而12岁之前的生平则多为空白。越州山阴仅是他的籍贯,很少有人关注过他的出生地。直至陆游71岁时,他写的两首绝句告诉人们,他出生地是在“淮之湄”。两绝句的序文说:“十月十七日,予生日也。孤村风雨萧然,偶得二绝句。”“予生於淮上,是日平旦,大风雨骇人。及予堕地,雨乃止。”
绝句其一:“少傅奉诏朝京师,舣船生我淮之湄。宣和七年冬十月,犹是中原无事时。”诗中“少傅”指陆游的父亲陆宰;“舣船”是让船靠岸;“淮之湄”意为淮河岸边水草茂盛之地。陆宰曾在寿春担任淮南西路提举常平近十年,官署就在寿春县。宣和六年(1124年)陆宰调任扬州,仍以寿春为主要活动区域。陆游出生时,其父正由扬州赴东京,途径寿春并作停留。绝句其二:“我生急雨暗淮天,出没蛟鼍乱入船。白首功名无尺寸,茅檐还听风雨眠。”前两句说的是陆游出生时的天气状况:风急雨暴,骇浪惊涛。
关于陆游出生之地“淮之湄”,《尔雅·释水》说,“水草交为湄”。《释名》说,“湄,眉也。临水如眉也”。“湄”亦为湖名,《水经注》“淮水左迤为湄湖”,极有可能说的就是肖严湖。
据有关学者考证,当时,陆宰在寿春生活十多年,一直到宣和六年(1124年)调任淮南东路转运判官,才从寿春迁往江苏扬州。仅一年后,又改任京西路转运副使,京西路治所在洛阳。陆宰赴任前需先从扬州到北宋首都开封向皇帝述职,然后再赴洛阳上任。从扬州顺大运河乘船至淮安后……循淮而上,至正阳关入颍河,再入蔡河抵开封。过了正阳关进入颍河,颍河不属于“淮之湄”范畴,因此陆游出生地只能在寿春到正阳关的这段淮南岸边。
从以上脉络中我们可以发现,当时陆游的父亲陆宰在寿春任职期间很可能参与了肖严湖的围垦水利事务。陆游在《家世旧闻》中还说过:“先君初有意居寿春,邑中亦薄有东皋矣。宣和末,方欲渐葺治之,会乱,不果。晚与客语及淮乡渔稻之美,犹怅然不已也。”“东皋”是指田园,“淮乡渔稻之美”正符合当时肖严湖的开垦状况。陆宰在寿春深耕十多年,按当时的围垦政策,私人及官员都可以置办田产,所以陆宰在寿春也的置办有东皋田产,这些田产极有可能是在围湖垦田的肖严湖地域,也算半个家吧。陆宰外任后,这些田产肯定由自家的佣人打点管理。
肖严湖围垦是陆宰主政淮南西路时期呕心沥血的地方,宋代肖严湖围垦开发,众多人口聚集,农业渔业生产欣欣向荣。个人以为,可能是在陆游快要出生时,陆宰的官船将抵正阳关,他吩咐船夫把官船拐进肖严湖,一方面躲避风雨,一方面接生陆游。于是,有了后来陆游自述出生于“淮之湄”的诗句,也就是《水经注》里的“淮水左迤为湄湖”。
正阳关作为中华名关之一,是古代交通枢纽,与陆游家庭的行程路线高度吻合。正阳关古称颍尾、阳石、羊市、羊石城等,是一座历史悠久的古镇,早在东周中期已具雏形。按照《左传》鲁昭公十二年(公元前530年)“楚子狩于州来,次于颍尾”的记载,正阳关镇至今已有2530多年历史。又据明嘉靖《寿州志》载,“东正阳镇,州南六十里,古名羊市,汉昭烈筑城屯兵于此”,正阳关筑城也有1780余年的历史。正阳关在宋代名为“来远镇”,是寿州下辖的重要市镇,也是南宋时期重要贸易口岸。
寿县组织编纂的《寿县通史》及学者的学术文章《陆游与淮南》均通过考证确认,陆游出生地是位于寿春至正阳关之间的“淮之湄”。这将为寿县以及正阳关又增加了一笔丰厚的历史文化遗产,实为可喜可贺。
(郑则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