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毕业后，我在一所偏僻的乡村小学做代课老师，学校条件极其艰苦，去时正是初夏，蚊子又黑又大，盯得我全身都是包，更让人难过的是，这些贫困家庭中的孩子，却有几个并不珍惜来之不易的学习机会，其中那个叫李勇的男同学尤为调皮，上课不是讲小话，就是看课外书，让人很揪心。

我曾私下里跟他说过，学习是自己的事，关系到自己将来的前程，学习好，才能走出偏僻的小山村，去看看外面的精彩世界。他却一脸不屑地对我说：“我爷爷奶奶腿脚都不好，就算我学习好也不能出远门，我想好了，我以后，就在这里种花卖钱。”

对于他这个愿望，我着实不敢恭维。哪个孩子不想走出小山村，去城里生活呢？后来我了解到，李勇七岁时，父亲就出车祸去世了，母亲带着弟弟改嫁到了外地，李勇这些年和爷爷奶奶相依为命，两位老人家身体都不好，全靠李勇支撑这个家，他回家后，会帮助家里干很多农活。

得知李勇的遭遇，我心生恻隐之心，开始觉得这个看起来瘦瘦弱弱的孩子，将来定会有大出息的。

一天早晨，我刚走到教室门口，就闻到了一股奇异的芳香，像是栀子花的香味。我怀着好奇心走上讲台，看到讲台上放了一个绿色的小脸盆，脸盆里盛着水，水里整整齐齐地摆着栀子花，栀子花的清香溢得满教室都是。我从小就喜欢栀子花，低下头嗅了嗅，深吸了口气，然后扬起笑脸问：“这是哪个同学送的？”大家你望望我，我望望你，笑了笑，都摇着头。

闻着栀子花的香味，我心里充满了暖意，讲起课来也轻松多了。

每隔几天，栀子花枯萎的时候，就会换上新的栀子花，栀子花的香味，让同学们都精神爽朗，学习劲头也足了些，但是，谁也不说是谁送的花。

那日家访，我特意去了李勇的家。破旧的房子前，栽着各种各样的花卉，像个大花园一样，当我的目光落在那一排栀子花树上时，我突然间明白了，那些栀子花，都是李勇送的。我问他：“为什么要送我栀子花呢？”

李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老师，我听说栀子花能驱蚊，有没有效果呀？”

我摸了摸他的头，告诉他：“栀子花的花朵是没办法驱蚊的，栀子花做成香水才有驱蚊的功效。我说了吧，还是要多学习知识，才能懂得更多。”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跟我保证，以后再也不调皮捣蛋了，会好好学习。后来，我送给他几本养花的书籍，他抱在怀里爱不释手。

一年后，我离开了那所学校，和孩子们都断了联系。

那日，一个陌生的电话打过来，我惊讶极了，是那个调皮的李勇打来的。他兴奋地告诉我，他在老家开了一家花圃，并且把爷爷奶奶都照顾得很好。我听了十分欣慰。

不久以后，我收到了一盆正盛开着的栀子花。是李勇寄来的，花里放了张卡片，上面写了六个字：老师，祝您快乐。看着美丽的栀子花，我的心沉醉在浓郁的香味里，久久不愿离去。（刘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