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八十年代,曾有一首流传甚广的歌曲:“没有花香,没有树高,我是一棵无人知道的小草……”歌名就叫《小草》。那优美的歌词、酣畅的旋律、充沛的情感,极富感染力,让我至今记忆犹新。
是的,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小草,将每一寸土地都视作自己的故乡,因而也无乡思乡愁可言。正如白居易所言:“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小草足迹所到之地,都已纳入其故乡的范畴。小草的词典里,根本就没有背井离乡这个词。难怪小草总能随遇而安。
曾让野火从身上踩过的小草,带着灰烬的余温,怯怯地从泥土中探出尖尖的小脑袋。正是这“草色遥看近却无”的小草,手拉着手,肩并着肩,齐心协力将春天迎进了家门。就像“无酒不成席”一样,若无返青的小草,春天也就虚无得无从说起。难怪就连陶渊明心中的世外桃源也是“芳草鲜美,落英缤纷。”哪怕是“浅草才能没马蹄”,春天也早已站稳了脚跟。小草虽无百花那样艳丽,但它们却是春天最坚实的拥护者和追随者——有曾巩《城南》一诗为证:“一番桃李花开尽,惟有青青草色齐。”当最后一缕春风吹来,小草和春风一起奔跑,让人弄不清是小草追赶春风,还是春风撵着小草。
小草也不失为草木中的“大丈夫”。待到“人间四月芳菲尽”,夏天的脚步已临门。身着长衫的小草将高处的天空悉数让给被蝉鸣当作歌吧、又把团团浓荫奉献给大地和行人的树冠。可当狂风暴雨袭来之时,深谙“以柔克刚”和“委曲求全”“能屈能伸”之道的小草,会毫不犹豫地挺身而出,竭力保护着足下的每一寸土地,哪怕为此付出生命的代价,也无怨无悔,在所不辞。而当萤火虫们顽童般提着灯笼前来玩耍嬉戏时,仰望星空的小草们又展现出十足的母性。
当太阳的热情锐减,凉风的兴趣渐浓,等候已久的秋天便粉墨登场。识时务的小草也逐渐由墨绿变为淡黄。但小草从不悲观失望。无论是头戴银光闪闪的露珠的首饰,还是怀抱纷至沓来的由得意到失意的落叶,小草都笑迎朝阳、喜送落日。小草最懂得:生生灭灭寻常事,来来去去一世缘。即便如此,小草的坚守也有目共睹:“青山隐隐水迢迢,秋尽江南草未凋”是也。
当雪花飘扬起冬天的圣旨,小草便臣民似的匍匐在地,像一个个扑进大地母亲怀抱里的孩子。当积雪将大地烘烤成隆起的面包,小草便成了这面包中的夹心。根须却牙印般深扎进泥土。表面枯萎的小草,实际已悄悄成了春天的卧底。小草深信:“冬天已经到了,春天还会远吗?”
想起了丁立梅在她的散文《虞美人》结尾处所写的一段文字:“生命的高贵与卑微,本是相对的。纵使不幸卑微成一株杂草,通过自己的努力,也可以让命运改道,活出另一番景象。”
我愿做这样的一棵小草。(徐满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