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春天，母亲总要捎来一点野茶。取一小撮茶叶，泡在壶里，整个春天便芳香四溢。

老家属丘陵地貌，村村都有茶园，我们的童年就是在大大小小的茶园里度过的。春茶是当时农户的主要收入，因此我们小孩常常去帮忙采茶。那时候经常跟茶打交道，却不懂茶，更不会品茶，只知道茶是个好东西，能给家里带来收益。

也许是从小在茶的熏陶中长大，念大学时，渐渐喜欢上了喝茶，特别喜欢老家的茶。老家的绿茶，总带着一种特别的味，淳淳的甜甜的，闻起来不是冲鼻的香，但泡起来特别好喝。参加工作后，每年春天我都要回老家，除了看望父母外，心里还惦记着老家的绿茶。有年清明节回去，母亲正在家里做茶。她说知道我要回家后，就提前去山上采了点，想赶紧做好让我带上。母亲所说的茶，就是我们那里的野茶。我们那里有句话，叫做“野茶好喝不好摘”。因为野茶树没有整枝，属野蛮生长的，高的有一人多高，且多半长在灌木丛中，采摘起来自然困难。母亲却不怕辛苦，她说只要我喜欢，每年都要去采摘些回来。

母亲在做茶时，我帮忙添些柴火，我看见她手上有一道道划痕，估计是采茶时被荆棘划破的。“妈，野茶不好采就算了，摔着了可划不来”，我有点担心母亲。“没事，那些野茶好喝着呢，没打农药没下肥，口感好，好多人喝不上呢”，母亲说话时手里的活也没停，“再说，爬爬山，钻钻树丛，采采野茶，锻炼着身体呢。”见母亲这样说，我也不再说什么，只是嘱咐母亲要小心些。

母亲是村里公认的做茶能手，她做茶时最爱说的话是“慢工出细活”，从杀青到揉搓到烘焙，每一道工序都特别认真。家茶叶片肥嫩，水灵灵的有看相。野茶瘦瘦的长长的，有点像山里的孩子。但茶叶做出来后，野茶远比家茶好喝，那是送人或者招待贵客的好东西。野茶量小，春季采摘两茬后，基本就罢园了。因此，母亲做的野茶，大多都留给了我们。

近几年，老家的茶园流转了，母亲就专采野茶。我也常常回家帮忙，上山采野茶，回家做手工茶。用茶香浸润生活，那真是一种幸福的体验。

母亲做的野茶，总是舍不得喝。想家时，抓起一小把，慢慢泡开，野茶香里有母亲的爱，有老家春天的味道，同时也浸润着浓浓的乡愁。(赵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