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岁那年,父亲的老友来串门,不停地吸烟,我正写作业,烟味呛得我直咳嗽,父亲不好意思让老友掐灭,只能让我去厨房写,写完,发现作业本上蹭了油,又敲开小卖部的门,买了新本重新写。那夜,我委屈地写,父亲在院子里闷头发呆,第二天,父亲收拾院里的木头,下料、组装给我做了个微型书房。
书房蛮简单,双人大衣柜似的框架,上面书架,中间固定了块半米宽、一米长的木板,下面是空堂,类似现在的电脑桌,凳子是带盖的木箱,里面可放杂物。当时只有堂屋空旷,父亲就把微型书房安在了堂屋一角,刷了淡青油漆,安了推拉门,木地板,两平方米多,有个小窗口大概半平方米,整体看,这个书房像电话亭。
在这微型书房里,我可以默默写作业,也可大声朗读。这悠哉的环境,羡煞我的同学。那年我家翻盖新房,要去厢房住,这个微型书房根本出不了堂屋的门,父亲用改锥,卸掉一颗颗螺丝,没一会儿,微型书房成了标注着数字的木板条,然后又在厢房安装好。原来我这微型书房是可拆卸的。半年后,微型书房跟随我搬进了新房,这次是我自己动手拆装的。
在高校读书时,宿舍两人间,除了单人床就一个小桌子,我斗胆把微型书房拆了,蚂蚁搬家地搬进宿舍组装,宿管员阿姨发现这个“庞然大物”,先是楞住,然后里外看看摸摸,很是羡慕它的精致,选择不举报,我万分感谢她。从此,窝在里面,我阅读了大量外国名著,动笔写的念头也在那时悄悄萌芽。买个二手电脑,连不上网,我就练习打字,我的快速打字水平也是在这闭塞的小书房里练就的。这个木头的书房还保暖,宿舍暖气坏了,我的书房却不冷,木头散发着阳光的味道和家人的温暖。
我结婚的新房是二居室,我就又把我的微型书房拆装,安在次卧一角,凳子不用,下面放单人沙发,下了班,人乏精神倦,看书可坐可卧可躺,自由自在。
有了孩子,微型书房里,沙发搬走,榻榻米铺在木地板上,孩子啃咬他的拇指书,我读我的报刊。微型书房始终在变动位置,但是它的书架始终在,隔一段时间就收拾一次,书房里放的都是新近买来要读的,因为小,收拾得就勤快。
很多人的书房配备了电脑,但是我的微型书房依然是“素”的,在这里,没有高科技声像的侵入,只有书,只有爱读书的我们。
后来我又一次搬家,我有了自己独立房间做书房,宽敞明亮。这个微型书房,经过再次拆装,安置在过厅,推拉门去掉,榻榻米去掉,它的顶部改造成了书架,经年旧书舍不得扔,都放在上面。小书房里,是我们全家碎片时间随手可看的书。
小小的书房,是爱的传承,是读书习惯的传承,是我读书旅程的记录。20多年,这个微型书房,历经数次拆拆装装,依然坚固如初,如我的读书习惯,恒久不变。(李永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