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诸多记忆都像黑白电影不经意间在眼前萦绕,重新回放。人常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小时候上山挖药材是我们唯一有趣而快乐的时光。
春天草药冒出嫩芽,开始生长,根茎稚嫩,药性不足,我们一般不去采挖。春雨滋润了大地,春雨唤醒了万物,天灵地秀,夏天的阳光赋予大自然神奇的力量。等到七月份,放了暑假,准备好上山的工具,春花秋实,山上的草药也顺理成章的到了采挖的季节。
满山的草药就像春天绚丽的花朵开满野岭荒坡。清晨晶莹的露水在草儿上泛着亮光,我们扛着锄头,和姐姐每人提个袋子,拿点干馍,唱着欢快的儿歌,蹦蹦跳跳往山上跑,太阳慢慢爬上了山头。鸟儿鸣叫,松涛阵阵,到处是一片绿色的海洋。空气潮湿而又润泽,我俩在树林里、棘刺里穿过,像两只奔跑的兔子,你追我赶,走了一山又一山,翻了一沟再一沟,眼睛不停地在山林里搜寻着,像捕获猎物的样子,聚精汇神,生怕错过了药苗。即便已经累得汗流浃背,上气不接下气,心里却很快乐。
寻寻觅觅中,几根黄姜苗友好地向我们招手,跃然眼前。我俩高兴得手舞足蹈,大呼小叫。刨挖几下,出来一大片长着细绒毛的黄姜,一节连着一节,互相交织在一起,像睡美人刚刚睁开了眼睛,凝望着山上的一草一木,让人开心万分。一会儿功夫,我的袋子就装满了。姐姐的袋子还空着,我们只得继续在林间找寻。有时,也能碰上两三个挖药的成年人,他们已经挖满了一整袋,肩扛药材,一只手里提着锄头,一只手拿着馍,开始往山下走。他们的衣服又脏又黑,散发出刺鼻的汗臭味,但从我们身边走过时,可以看见他们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可见他们的内心是甜蜜的,收获是满满的。
我们像猴子一样,继续在山林里窜来窜去,脚下的树叶沙沙作响。忽然发现,一簇丹皮花开得又粉又嫩,淡淡的清香在大山里兀自芬芳。丹皮与牡丹基本相似,只不过牡丹花大,它的花小。叶子像牡丹的叶而不光,粉白的花儿层层叠叠,正像唐伯虎所言:“多少好花空落尽,未曾遇着赏花人”。此诗用在这里再恰当不过了,要不是遇着我们,谁会恰巧到此来欣赏正处花期的她呢?我俩折回丹皮花,小心翼翼地开挖丹皮的根,生怕挖断了,那样的话说不定会短斤少两,损失太大。每挖一下,都要使出全身的力气,很快我就没劲了,姐姐便接着继续挖,我在一旁喘口气;姐姐累了,我再替换,终于全部挖出,胜利了!此时的袋子,装得满满的了。我俩又饥又渴又乏。坐在一块石头上,用衣服袖子擦把脸上的汗珠,啃上几口干馍,到沟里掬凉水解渴,便踏上返回的路。
药挖回来后,晾在场院,收拾干净药材上的绒毛,切成片,晒干,才能到药材收购站去卖,卖了六块钱,给我们几个交完学费还剩点钱,就用于补贴家用。那时,家里也没有什么钱,上学的费用都是靠我们自力更生。于是,暑假就成了我们最忙碌的时候,每每不顾天气炎热,上山挖药、有时捡拾杏核,晒干、卖钱。童年的时光里,我们不是忙着上山挖草药,就是放牛、打草,总之是排得满满的。
因了那些记忆,很多药的名字我至今仍能背得滚瓜烂熟。前段时间,身体不适,医生号脉开的中药单,大部分我都认出是我儿时挖过的药材。医生笑笑说:真看不出来,你还懂中医。我回答说:我家的山里有这种药。老中医很惊讶,问我现在还有吗?肯定有,可谁又有时间有精力去挖呢?
草药的芳香与儿时的记忆,成了永久难忘的画面。每当看到青山,一种亲切而深情的情愫,荡漾在心底。(张玉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