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的乡亲们都生活在风里,喜欢风,惧怕风,却又离不开风。一年四季,风有时如约而至,有时不请自来。
清晨时分,风带着一股清爽的味道,“吱嘎”一声,推开了门。鸡跑出来了,狗窜出来了,活蹦乱跳的,给宁静的乡村增添了几分热闹。女人们拿着一把扫帚,从院子里扫到门外,地上就留下几道浅浅的划痕。汉子们趁着凉快,扛着锄头,拿着镰刀,带着半大孩子,一起到田野忙活去了。
到了一望无垠的田野里,风没了遮挡,淘气地掀起庄稼人的衣角。顺风,逆风,劳作的日子占去一年中的大半,父辈们脸上的皱纹多过屋后的层层梯田,握着劳动工具的手被吹开了一道道口子,那是岁月的勋章。
中午的风,沸腾热烈。人们坐在沙发上吹着电扇看电视,或躺在自家过道里摇着蒲扇纳凉。即便有穿堂风掠过,也只是捎带来时断时续的呼噜声。年轻人精力旺盛些,支一张小方桌,或打牌,或下棋,用喜欢的方式打发光阴。天边的云,被风儿快速地一朵朵吹过。一切都是那么宁静,舒适。那些可爱的人物、故事,陪着大人和孩子,走过一个又一个宁静的夏天。
傍晚时的风,飘来的是故乡的柴火味、野草味、泥土味,还有父辈身上的汗臭味儿。炊烟飘出了烟囱,离开这个家,开始随风游走。它们伴随着日升日落的节拍起起伏伏,在风儿的抚摸下,迅速变换着姿态。时而交错,时而盘旋,时而驰骋;与风儿嬉戏,跟鸟儿追逐;扭动着或粗大或纤细的腰肢,在天空的大舞台流连、徘徊、延展。
月亮升起来了,静谧的天空,几颗星星若隐若现。忙碌了一天的人们,说着,笑着。风里送来满塘的蛙鸣,月光下的叹息声,大人哄孩子时哼着的儿歌声。村庄,渐渐沉睡在风中。(顾正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