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是眼里有活儿的人,很少闲下来。即使走亲戚,在别人家,也不生分,屋里院里,放下扫帚拿起簸箕忙不停。娘说:屋里院里,谁家不是这一圈儿?顺手就干了。举手之劳,解人急。母亲不是说说而已,赶上农忙时节,自家的庄稼收完了,她总会闲不住地帮着邻居忙活;带我去看姥姥姥爷,若是他们不在家,便径直地取下挂在墙上的镰刀,要么扛起门后面的锄头,脚步轻快地下了地。干完地里的活,喊一声:娘,我回去做饭了。耳朵有些背的姥姥总是听不见,这时的姥爷老是摆摆手,示意娘回去。
那时我常跟在后面,很奇怪娘为什么总是喊姥姥,日子久了就明白了,那是一种自小在心里就滋生的对于“母亲”这个角色普遍的依恋感。
那年夏天,我跟着母亲回姥姥家帮着收油菜。时节已近端午节,家家都会到田地里割些艾草回去插到门上以消灾避邪。浑身仿佛有使不完力气的我攥紧镰刀飞速地割倒了一片艾草,淡淡的中草味在鼻尖萦绕着。看着大半篮子的艾草,娘朝我摆摆手:别割光了,留几棵吧。我问给谁留呀,不值钱的东西?谁也不稀罕。娘说:赶上过节,每家每户都会插艾草,留一些给那些还在地里忙活的叔叔伯伯吧!
我愣了一下,继而明白了母亲的良苦用心。
那年,我大学毕业,即将走上三尺讲台。临行前,母亲向还在往行李箱里塞书的我说:“往后要跟单位同事和学生处好关系。尤其是同事,人家若抬你,是尊重你;肯说你,是希望你进步。与人相处要真心,忠言逆耳利于行……”
临上车,娘又说:“龙孩,你要记住了,人家大人将孩子交到你手里,就是对你的信任,可别辜负了。严格是爱,放纵是害呀。我用力地点点头。
娘说的那些话,琐碎而具体,一点也不漂亮,却让人记忆深刻,就像一缕微茫的光,映亮前行的路。(顾正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