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初三时，校园里流行穿白T恤。无论男女生，几乎人人都穿，成了一道流动的风景。

那时，家里兄妹三个读书，经济上捉襟见肘，平时的生活支出都是靠黄土地上的产出来维持。而看着眼前一件件耀眼的白，我的内心里也渴望着什么时候能拥有一件自己的白T恤。

赶上要毕业演出了，我被选为班级合唱队的成员之一，班主任要求参演学生须统一穿白T恤。我窃喜终于等来了机会——因为平时家里的境况，我不可能为了满足自己的虚荣心而去张嘴要。但这次，我不得不说了。

当我将需要穿白T恤去参加毕业演出的要求告诉母亲时，母亲的额头果然在当时就拧成了大疙瘩。毕竟她每天到街上贩卖青菜也不过赚个三、五元。而一件白T恤要二十多元钱，那可是一家几天的花销呢。

母亲想了个办法，让父亲到邻村里贩些西瓜来，到电厂生活区门口卖，中间赚些微薄的差价。

每天傍晚放学后，我跟着父亲，拉着板车，去邻村装上满满的一车西瓜，再拉到电厂生活区门口卖。那时电厂工人的工资已经比较高了，他们中的大多数并不会为了毛把钱一斤的西瓜而讨价还价。遇上卖瓜的多，彼此就较上了劲，常常拉锯到前半夜，才能将瓜卖个差不多。

有好几次西瓜卖到了后半夜，父亲靠在车厢里，吸着他的老旱烟，烟袋窝里明明灭灭的，刺鼻的气味熏得蚊子不敢近前。我坐在车把的位置上打着盹，耳边不时传来蚊子“嗡嗡”的骚扰声，竟也能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恍惚中，有人拍我的肩膀，睁开惺忪的眼睛，父亲说：瓜卖完了，回去吧。我和父亲乘着月色往回赶。

一个星期下来，有两天是阴雨天气。瓜不能多搁，就算降低价格也要处理掉。可惜了连日的辛苦操劳，忍痛也要卖。

毕业演出很成功。一码色的白T恤，齐刷刷的黑裤子，嗓子里喊出来的是青春的号角，伸出去的手臂表达的是对于未来的信心。而我也感谢这次卖瓜的经历，在懂得了生活的艰辛之后，作为家里的长子，我开始想着多为家里分担一些。（顾正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