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回娘家,老院的木香花开了,成百上千朵镶嵌在嫩绿枝桠上的白色小花如瀑布般倾泄在六米多长的围墙上,甚是壮观。空气里弥漫着沁人心脾的花香,引得路人伫足凝望。推开门,墙里也是一片热闹,一簇簇、一团团,堆得满满的,我忍不住引颈探头,微闭双眸,对着花儿深深地呼吸,恨不能把这清香吸入骨髓。
父亲深知我对木香花的喜爱,临走时拿出自制的长花剪,伸向高高的、纤长柔蔓的枝条。正巧,对门婶子家的门开了,两个小孙女蹦跳着出来玩耍,“呀,爷爷家的花真漂亮!送给我一枝吧!”“我也要,我也要!”稚嫩的呼喊声比花香还让人心动。“都有,都有!”父亲笑呵呵地应着,不停地拉动手里的长剪。“谢谢爷爷,谢谢爷爷!”孩子们捧着花枝,带着花香,带着快乐,像小蜜蜂一样嗡嗡地飞走了,把我的思绪也带走了,带回那悠远而芬芳的童年。
那时候,每天上学我都要翻过一个大坝,再跨过一条小河,小河对岸第一户人家院里有棵木香花,每年清明过后,木香花就爬满了矮矮的破砖墙。只要经过那里,我的心就像被猫抓了一样痒痒,我喜欢那芬芳的气味,我喜欢那素雅的花朵,我好想伸手摘下一枝,却不能。那院里住着一位上了年纪的奶奶,孤孤单单的,我看过她蹒跚着步履,吃力地拿着剪刀剪下一朵朵小花,整整齐齐地码在小竹篮里。我知道,她是提着去市场卖的,爱花的婆婆、婶婶们都爱买。那一树花是她贴补生计的进项。
一天上学,我又看见她了,满是豁口的破剪刀正忙碌着。木香花已然凋零,随着老人的触碰飘落一地,老人无奈地摇摇头,又转向别处去寻。那一片雪白几近碧绿,枝桠上只残存一点零星的花蕾。我站在墙边呆呆地看着她,看着那飘零的花瓣。她发现我了,布满皱纹的脸舒展出慈爱的笑容:“闺女,喜欢这花吧!”她一边说着,一边挪到未装满花朵的竹篮边,弯腰取了一朵,“来,给你一朵。”她边说边招手,示意我拿花。我犹豫着,想伸手去接,又下意识摸摸空荡荡的口袋。“快拿着,不要钱!”老人看出了我的迟疑,她上前两步,把洁白的木香花放在我手里,爱怜地抚摸着我的头:“时候不早了,快去上学吧!”“谢谢奶奶!”我如获珍宝地捧着这花,捧着这缕芳香,一直捧到学校,把它们夹在书页里。
“这些够了吧?”我猛的一惊。父亲笑盈盈的,已经剪了几大枝,足够我插满家里大大小小所有的花瓶。闻着花香,我隐约又看见一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背着西瓜红的荷叶边书包,走过开满木香花的矮墙……(朱红艳)